一百一十五 皇父(1 / 2)

四匹青色高頭大馬拉著一輛錦帷馬車緩緩馳出王宮,向召國公府徐徐而去。路人所在,無不退讓,鎬京城裏大多數人都識得,那是太子的專用馬車。

車廂內,太子姬胡滿臉疲憊,正在閉目養神。身旁的衛公子和倒是興致挺高,不時挑開側邊的簾縫好奇地向外張望一二,興奮地說些什麼。可姬胡興致索然,往往衛和說了一大通,他隻輕輕哼上一聲。一來二去的,弄得衛和也甚為掃興,訕訕道:“你這人真沒勁,明明是去看弟弟的,卻擺著這麼一張難看的臉,小心皇父見了你吐奶!”

也就是衛和了,其他人哪敢這麼跟太子說話?姬胡並不生氣,聞言睜眼怵然道:“衛和,你說我是不是太無情了?親弟弟雙滿月了,這才想起去看他?”

衛和輕歎一聲,扶著他的肩道:“我知道,你是怕見到他,又想起王後娘娘離世之事。觸景傷懷嘛,大家都知道,不妨事的。”

“其實也不止是這樣。”姬胡喃喃道,聲音低得隻有他自己才能聽見。

召府內院,雙滿月的皇父與太子長兄第一回見麵,嘴裏發出咿呀的聲音,粉紅的小手團團地搖動,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哥哥。姬胡一腔的忐忑化為滿心的喜歡與憐愛,伸手抱了過來,向召己深施一禮:“表姐受累了。”

召己連連擺手:“四王子聰明伶俐,十分好帶,累不著妾什麼。再說,本是王後娘娘的囑托,我夫婦自當盡心竭力,太子千萬莫要見外!”

賓主寒暄後落座,太子自然居於上首,召伯虎居於次席,衛和於末席落座。召己張羅完茶水點心後便抱著皇父下去了。姬胡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個小小的繈褓上,一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

召伯虎見衛和一直不得開口頗覺無聊,便主動問了他幾句:“聽說大王要召衛國巫師入宮,可有此事?”

“有的。”衛和坐起答曰:“我衛國與戎狄接壤,巫風甚濃。大王前日遣使命我父侯選派國中手段高明的巫師入鎬京,以為王後召魂。”

“大王要為王後召魂?”召伯虎吃了一驚,他知道周夷王近來行事荒唐,卻沒料想竟荒唐到如此地步。

“哼!”姬胡嘴角掛著一縷輕諷的冷笑:“父王若真的顧念母後,就該在生前厚待於她,人死了,再諸般追悔傷懷,又有何用?”他將手中玉卮在案上重重一墩,恨恨道:“當年若不是紀薑入宮,也不會有後頭的許多風浪。”

語氣冰冷,眉間隱含戾氣,召伯虎看著眼前這位十一二歲的少年,忽覺得有些陌生。王後離世,周夷王與太子都變了,一個變得暴戾,一個變得隱恨,而他卻無能為力。他看了衛和一眼,後者會意,知道他們師徒有話要講,便借故更衣離席了。

“太子,你是否對大王有所懷恨?”召伯虎輕聲問道。

姬胡這段日子以來變得沉默許多,身邊之人隻是勸慰他,卻沒有人真正觸及他的心中隱痛。今日得見親弟,往事曆曆在目,又麵對素日親厚的恩師,一時忍不住,將心中塊壘吐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