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雨已停了,天色昏暗,夾著半邊依依不舍的蒙蒙灰藍,遠處添上幾抹暗淡的橘紅,映得庭院中的樹葉都帶了些許頹廢。池邊幾抹秋日裏栽下的晚菊叫風吹得微微搖晃,真好比是“黃昏月影殘菊落,晚風秋水澹碧波”。
隗多友站在窗邊,傍晚涼爽的空氣叫他精神大振,拂去了連月奔波跋涉的疲乏。他是大年之初離的鎬京,其實並不是一時起意,因衛侯記掛幼子,又不好召他回國,隻能召身邊人回朝歌細問情形。之後又回草原探親幾個月,不料回來後竟驚聞王後崩逝的噩耗,正好缺人護送大巫,他便領了這個差事再度奔赴鎬京。
想不過大半年時光,竟然出此大事,簡直天崩地裂,物是人非------他正感慨間,忽覺肩膀被人重重砸了一拳,一轉頭,便是召伯虎如冠玉般皎潔的麵龐,表情卻難掩激動:“多友,你這個死性不改的,要是再這般不辭而別,你------我便要你好看!”
多友是知道召伯虎的性子的,本是沉穩之人,難得有如此失態之時,一時也覺得紅了眼眶。隻輕輕抱了抱他:“這段時日你辛苦了。”
召伯虎正想再說些什麼,忽聽一陣刻意的咳嗽聲,這才發現室內還有一人。此人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籠罩在黑色的長鬥篷裏,不僅看不清麵目,連身形都分辨不清。依稀隻覺偏嬌小一些,不似成年男子。
隗多友這才反應過來,指著那個黑鬥逢說:“子穆,這位便是我衛國大巫。”
那人一掀鬥蓬蓋,赫然竟是個女子!頭發不是黑色,而是微淺的褐色,瞳孔的顏色也與中原人不同,乃是極淺的琥珀色。麵部線條柔順輪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下麵是性感的厚嘴唇。她的嘴唇輪廓比中原女子要大一些,可是麵部皮膚卻是那種令人意想不到的蒼白顏色,仿佛是個沒有心跳沒有體溫的冰雪美人。至於年紀,盡管她仍是個美人,但召伯虎依然能從她眼角微不可察的細紋中推斷出,此女至少有三十歲的年紀。
“沒想到赫赫有名的衛巫竟然是個女子,失敬失敬!”召伯虎失禮道,他推斷這個女子定然不是純粹的中原血統,莫非是草原上的戎狄之後?
衛巫明顯不是個多話之人,並沒有謙讓之意,直說道:“今日之所以來見國公大人,不是想聽這些廢話的。大王宣我前來為王後召魂,國公大人以為如何?”
召伯虎一愣,反將一軍道:“莫非大巫名不副實,不能為王後召魂?若是如此,我倒可以跟大王直言,放大巫好好歸國。”
大巫眼神急閃:“召國公大人本就不想我召魂成功,是嗎?”
好厲害的女子,三言兩語便能探察人心。召伯虎心裏暗歎,卻也不想再說些虛與委蛇的廢話,直言道:“大王沉迷召魂,若真的成了,隻怕從今後陷入此術,不理朝政。於國於民,都不是好事。是以,我倒是希望大巫名不副實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