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二 一箭三雕(1 / 2)

衛伯餘眼看著這一切,身子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動都不能動一下,隻是閉眼微歎了一聲,兩行清淚無聲地流下。

醫者令匍伏上前,將手指放在管姬鼻翼下方試探了一下,微微搖了搖頭。又去試探石嗣子,稟奏道:“此人還有微弱的呼吸,是否施救?”

釐夫人斷喝道:“不必了!趁他還有最後一口氣,趕緊滴血驗親!”

“滴血驗親?”公叔華有些不解:“既已證明此子非君上血脈,石家也已承認,還有這個必要嗎?”

“公叔,自然有必要。”釐夫人緩和了口氣:“石氏雖已認罪,但若想孚悠悠眾口,還是要有真憑實據。為慎重起見,還請公叔辛苦一番。”

公叔華下階,石嗣子的胸膛仍在一起一伏,但氣管被刺破,不斷地往外冒著血泡,人也隻能睜眼而說不出話。石角看都不看兒子一眼,隻有石妻與媳婦在偷偷抹淚。公叔華蹲下,持起一隻手來,用銀針刺破手指,一滴鮮血落入缽中。

乳娘將繈褓打開,公叔華再度從嬰兒的腳背上刺出一滴鮮血滴入水,置於案前。兩滴鮮血似一對久別重逢的親人,很快融為一體。

衛伯餘隻看了一眼,便閉眼呆若木雞。釐夫人長袖一揮,內侍手持白玉缽在殿內轉了一圈,將此番滴血驗親的結果展示於各位宗親重臣麵前,再無疑議。

雖然這個結果是早預見到的,但乍一見到,宗室眾人亦難免氣憤填膺。公孫禹率先向石角發難:“石大夫,枉你身為周室的國監,竟意圖以自家血脈冒充我衛國世子?如此行事,與禽獸何異?你有何麵目見我衛氏曆代先君?有何臉麵見周天子?”

石角披散著花白的頭發,膝行上了幾級石階,一頭叩在堅硬的石麵上,血流如注。他從懷中抖抖索索掏出一份血寫的帛書,泣道:“此為臣給君上的請罪表。都是石角利欲熏心,教子無方,以致有今日之禍。請君上開恩,饒我石氏一族之死罪。”

內侍要接那帛書,石角一閃:“請君上親自接臣的遺表。”

衛伯餘無力地站起,剛接過那帛書。隻見石角目光一閃,大喝一聲:“君上,臣來世再侍奉您!”一頭衝著殿旁的銅柱撞了過去,隻聽“當”一聲巨響,立時腦漿迸裂,死於當場。石氏婆媳撲過去呼天搶地,慟哭不止。石角多年重臣,與公室宗親多有交往,見此情形,不少人都有惻隱之意。便是公叔華,此時也眼圈發紅,幾要落淚。

釐夫人敏銳地感覺到了情勢的微妙變化,朗聲道:“君上被石氏與妖姬蒙蔽,涉於案中,不便裁奪。也罷,傳本宮詔命,石角父子其罪當誅,但念其世代為卿,又當殿自裁以表悔過。便準其所請,石氏一族免予死罪,舉族遷往北地戍邊。”

石氏婆媳磕頭如搗蒜:“謝君上,謝太夫人恕我一族性命!”

隻是那嬰兒依舊啼哭不止,公叔華試探道:“嫂夫人,您看這孩子------”

釐夫人長歎一聲:“稚子何辜?何況石氏數世謀國,本宮也不忍心見其絕祀。這樣吧,這孩子便由本宮撫養,待其成人便正式承繼石氏的卿位與封邑。如何?”

公叔華大喜,大殿眾人亦跟著他下拜:“太夫人襟懷寬廣,公子和乃國之柱石,臣等拜伏!”

釐夫人眼角含笑,眼風掃過階下諸人,緩緩道:“婢女荷花首告有功,以後就留於宮中服侍仲子夫人吧。還有------”她頗有深意地看了醫者令一眼:“你怎麼說?”

“太夫人饒命!”醫者令連滾帶爬地乞求道:“管姬夫人入宮之時的確隻有兩個多月的身孕,臣撒謊,自知死罪當誅。隻是------臣不敢不撒這個謊啊!”

“究竟是誰買通了你?是管姬還是石角大夫?”公叔華追問道,花白胡子氣得在胸前一抖一抖。

醫者令怯生生地抬眼看了看,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決心:“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刀,臣就直說了。是------是君上讓臣這麼說的!”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衛伯餘腦子哄地一下,他本以為今日太夫人是要一箭雙雕,沒想到還有後招,這分明是一箭三雕啊!而隱藏最深的那支箭鏃正是指向自己的!

醫者令此言一出,滿座皆驚。眾人都將狐疑的目光投向衛伯餘,心裏思忖著:為什麼呢?不可能啊!明知不是自己的血脈,竟還要立為世子?這是為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