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七 釐侯丘(1 / 2)

一雙纖手掀開錦簾,釐夫人降車扶起兒子。眼前的公子和雖然依舊隻是個十一二歲的稚嫩少年,但這幾年屢經曆練,眉宇間已不失君主的威嚴穩重,舉止間亦有行伍之人的殺伐決斷之氣。看來,自己這半輩子的心血沒有白費!

事出緊急,釐夫人已來不及對愛子噓寒問暖,直問道:“你兄伯從南門逃了,你可知否?”

衛和表情並不詫異,他點點頭:“兒子已知,他已兵敗,再無回天之力。不如隨他去吧!”

“糊塗!”釐夫人柳眉一豎:“他在滑地伏擊你時,可曾念及半點骨肉兄弟之情?和兒呀,權力鬥爭隻有你死我活,哪裏來的溫情脈脈?他畢竟是告過廟,當過多年衛世子才即的位,隻要他活一日,你在君位上便一日不得安生。”

眼見衛和神色一動,知是有所意指,釐夫人頓了頓道:“和兒,你反過來想想看,若今日事敗的是咱們,他衛餘肯否給咱們娘兒倆留一條活路?”

“母親說的是,的確是兒子思慮不周。”衛和急急叩首:“兒這就去叫上隗大哥,統領人馬前去追趕。”

“慢著!”釐夫人拉住兒子,低聲問:“東西南三門,為何衛餘偏偏選南門?公叔宅心仁厚,念著與你父侯的兄弟之情,再加上他兄弟二人苦苦哀求,怎會對他衛餘斬盡殺絕?定是有人指點迷津,他們才恰選的南門出逃。”

“母親,您是想說什麼?”衛和有些疑惑不解:“難道您信不過隗大哥?”

“和兒啊,”釐夫人有些欲言又止:“我是擔心他與那衛餘的關係------”

衛和釋然:“我懂母親之意。朝歌人都說,隗大哥是我兄伯的私生之子,然自他歸我麾下,幾年來出生入死,我衛和如今的一切,一多半都是隗大哥打下來的。我信他!”

說完,他縱身上馬,高聲喝道:“傳令兵,速傳隗將軍與我一同出城!”

“和兒!”釐夫人拉住衛和的韁繩:“為娘已派公孫禹領三百人出南門追擊,他沿路會留下標記,你循跡去追,與他會合!”

“原來母親已有安排,兒子這便去了!”

二百來人二百多匹馬沒命價地跑了近兩個時辰,天光放亮。眼見離朝歌已近百裏,一行人又困又乏,饑渴難耐,眼見路邊一條小河蜿蜒流過,河邊正有一塊空地,眾人便都不肯走了。人人央求衛伯餘歇歇再走,千萬不能把馬累壞了,此去濮陽尚有數百裏腳程,若馬倒下了,便再沒得換的。

公子轅也是無精打采,他自幼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子哥兒生活,何曾吃過這般苦頭?衛伯餘見這一群平日裏養尊處優的侍衛們這般狼狽模樣,亦是於心不忍,無奈地歎了口氣:“在這歇歇腳,吃點東西,飲個馬,半個時辰後,咱們接著趕路。”

一聽這話,眾人興高采烈,飲馬的,攏柴薪的,忙個不停。

寂靜的小河邊頓時熱鬧起來,一溜十幾處篝火升起乳白色的炊煙,烤魚與黍米粥的香氣令人垂涎欲滴。忽然,在道口值望的兵士急急趕來,高呼道:“君上,公子,北麵揚起煙塵,似乎有兵馬向這邊趕來!”

衛伯餘首先反應過來,他一腳踢翻正翻滾著黍米粥的鐵鍋:“快,都把鍋踢翻,把火熄滅。這煙火會把追兵引來的!”

一陣“叮當”亂響之聲,十幾處篝火瞬間熄滅,快到嘴的早膳也泡了湯。公子轅翻身上馬,拔劍呼道:“兒郎們,快上馬!”

衛伯餘吼道:“轅弟!追兵已近,濮陽怕是去不成了,不如占據一隱匿高處,據險以守,或可逃出生天!”

姬轅極目四望,河對岸正有一座不算太高的山丘,在這平原之地顯得十分突兀。便一指那裏:“咱們上馬,這河不深,蹚水過去,占據那座山丘,如何?”

“好,就這麼辦!”

馬蹄紛紛,小河的碧波被踏成顆顆碎玉,四處飛濺。

方才,衛伯餘便覺得這小山丘有幾分眼熟。待過得河來,細細看去,不由驚呼:時也!命也!這山丘竟然就是釐侯丘,也就是他父親衛釐侯的墳塋。

當初,父親衛釐侯下葬於此。古時無論天子還是國君,新君即位後的當年仍是沿用先君之元號,待第二年元日之後才能改元,正式告廟即位。論禮,他應該在告廟改元之後,正式為父親的墳塋舉行“封土儀式”,也就是封上墓道。可是,他改元即位之後,正趕上周王大喪,他急奔鎬京而去。回來後,又一事接著一事,連父侯的“封土儀式”都沒來得及舉行。這事,還被太夫人當做一個把柄四處宣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