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公府作為獨攬政局的丞相居住與辦公一體的所在,自然是整個周王朝最忙碌的地方。它座落於宮城的西側,七進官邸,屬官官署應有盡有,後苑園林一應俱全,和王城一般的前殿後園的格局。
姬多友騎著黃驃馬來到府門前,便見風燈明亮,各色吏員穿梭般出出進進,車馬場也是滿蕩蕩沒有空位,不覺大是驚訝,便轉而繞道後門進府。
從後院一路前行,後三進院落一片寂靜,廊道轉角連一盞風燈都沒有。將近府邸中段的國事堂,領道的老仆便示意停步,自己要去通稟。多友卻搖了搖頭,徑自向燈火通明的大廳走去,隻有季傑一人匆匆跟了上來。
國事堂是相府第三進庭院的公務大堂,形製便如一座小型宮殿,前有六級寬階;庭院兩側便是屬員官署,中央是傳送政令的謁者亭。亭外一車一馬,隨時準備將國事堂用過印的政令傳送出去。在整個相府,這第三進庭院便是中樞所在。
此時已近二更,庭院中的每間官署卻都是燈火煌煌大門洞開,遙遙看去,吏員們不是埋頭書案便是匆匆進出,連謁者亭都是燈火通明馭手在車,一副待命出發的模樣。
姬多友腳步匆匆,心下卻是疑惑:這般忙碌,莫非宮中疫病有了突兀?別是太後------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此時的召伯虎,正在六級寬階上的大廳內反複踱著步子思忖著,站在一側的內侍賈不敢抬頭,許是怕相爺晃來晃去的身影會晃花自己的眼。
聽了內侍賈的報告,召伯虎敏銳地察覺到此事不一般。這疫病來得蹊蹺,假若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有意為之,那麼周天子無疑是最後的目標。可鄂姞畢竟與周厲王有繼母子的名義,若是她病死於萱寧宮,而天子卻仍在鎬京城外郊遊野獵,這名聲可就難聽了!該怎麼辦呢?
畢竟是鎬京王城內首屈一指的智者,思忖一番後,召伯虎有了主意:“速派人前往獵戶莊院告知大王,請他急速回宮。但大王回來後,你將他引到太廟,對外就說為太後祈福告禱,便在那裏住下。一應日用器物你來打點。”
內侍賈隻覺眼前一亮:妙啊!大王為繼母祈福而居於太廟,萬一這病真的傳人的話,亦可免於蔓延之禍,真是高啊!他恨不能擊節讚歎了,自是應聲而去。
內侍賈匆匆而去,出大廳時差點沒和姬多友撞個滿懷,也來不及說告罪了,便急匆匆向謁者亭奔去。
召伯虎轉身看到了多友,俊逸的麵龐上漾開笑容,迎上去問道:“子良,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我還要問你呢,這麼晚了,你這相府出出進進的,瞎忙些什麼?”
“沒辦法,啟耕大典要啟動,各地春播開始,事情多著呢。對了,聽內侍賈大人說,你去了萱寧宮,太後怎麼樣?”召伯虎關切地問道。
姬多友搖了搖頭:“我沒有見到她,隔著簾子也看不見麵色。依太醫的話,怕是很不妙,這病發展得快,得趕緊找到對症之方啊!”他抬頭瞟了好友一眼,遲疑著說道:“那個------我懷疑這事,跟獫狁人有關係!”
“什麼?”召伯虎一驚:“此話怎講?”若是獫狁的陰謀,就當更加警惕了。
“社火夜那晚,我在長街上和幾個據稱是荊漢儺師的人爭鬥了一番,一時不察被他們溜了。但那些人全都在左耳上穿了銅環,這是獫狁人的風俗。後來,太後在萱寧宮請的那幾個儺師,我遠遠看著似乎就是社火夜的那幾個人。這事------我並不確定,所以也沒敢對你說。”多友也覺十分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