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八 望鄂宮(1 / 2)

“友聽說,姑娘也是從鄂國來的?”姬多友突然插話問道。

叔妘的目光頓時飄忽起來:“是的,但娘娘進宮之初並沒帶我。奴婢是後來由鄂侯挑選進宮侍候娘娘的。”

“娘娘方才托付我,定要設法將你送歸鄂國。雖然友如今身落泥淖,但仍想問姑娘一句,若娘娘有個好歹,姑娘是願意留在宮中陪伴娘娘,還是回鄂國去?”姬多友的目光變得十分銳利。

“陪伴娘娘?”叔妘的身子因害怕而顫抖:“不知將軍是何意?將軍不是說,大王不許娘娘歸葬王陵嗎?那------”

“自然不會要你殉葬。”姬多友一擺手:“隻是留在這萱寧宮中,算是有一個故人,事死如生,我想你也不想娘娘死後墳前淒涼吧?”

“這------”叔妘咬唇良久,這才低聲應道:“本該如將軍所請,但娘娘有未盡之事,還需奴婢回鄂國料理。請將軍------”

“不必了!”姬多友很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看樣子,在你心裏,鄂侯馭方才是你的真正主子,不是娘娘!”

“我------”叔妘似乎還想替自己辯解,但恰在此時,裏間傳來一聲奇異的響動,二人麵麵相覷,異口同聲道:“快去看看娘娘!”

子夜,萱寧宮內寢的氣氛凝重而哀傷。鄂姞陷入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間隔也越來越短,隻有胸口微微地跳動,說明她還活著。

床邊小幾上的銀盤內,放有兩根細柔的羽毛,叔妘時不時地把羽毛放到鄂姞鼻端,試試是否還有微弱的呼吸。珠簾外,姬多友來來回回地踱步,也顧不上腳上的鐐銬發出多麼難聽的聲音。

忽然,鄂姞一陣急促的呼吸,短促的喘息聲回蕩在靜謐的屋裏。叔妘連忙撲過去:“娘娘,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奴婢在這呢!”

鄂姞眼皮子艱難地動了動,蠟黃枯瘦的臉上泛著奇怪的紅暈,她雙目虛空,不知在看什麼,嘴裏喃喃了幾聲,忽然厲聲大叫:“鄂馭方!你不配做我哥哥!”

叔妘嚇了一跳,本能道:“娘娘您是魔怔了嗎?鄂侯他一直是惦記著您的------”

鄂姞脫力般地向後倒去,喉嚨裏發出一陣斷斷續續的嘶啞:“------鄂馭方,爹娘讓你照顧我,可你呢?為了------一座銅綠山,你------把我送到這個見不得人的所在------你害了我一輩子!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到家鄉的漢水去泛舟------去采蓮-------”

一陣尖銳的喘氣之後,鄂姞顫抖了幾下,然後閉上雙目,再無聲息了。

叔妘拿羽毛試了試鼻息,轉臉對珠簾外的姬多友搖了搖頭,放聲大哭。姬多友覺得心頭的酸楚與痛惜無以言喻,喃喃道:“她終於解脫了,終於可以回到家鄉,做回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了。再也不必成為他人手中的棋子,解脫了!”

可惜周厲王姬胡有命:就地掩埋。鄂姞隻能魂歸故裏,身體卻不能。看來,無論生死,人真正能自由的隻有靈魂。

當年修建王宮之時,為了引鎬水開鑿人工活水池,開挖出來的土方便堆作了各宮的假山布景,萱寧宮也有。多友與叔妘勞碌了好半天,終於在小山丘的頂部挖好了一尺寬,兩丈長,深一尺半的墳塋,將鄂姞的屍身用錦被包裹,算是入葬了。

“將軍,大王之意本是不許給娘娘單獨起墳的,咱們這麼做,會不會------”叔妘沒敢再說下去,因為姬多友的目光十分刺人。

多友輕蔑地冷笑了一聲:“你放心,這萱寧宮至少十數年不會有主子入住了!恐怕,所有的人都會繞著這兒走,不會有人知道的!”他接著說道:“知道我為什麼要將娘娘埋在此處嗎?因為這是全宮最高處,我希望娘娘能登高望遠,一直望到她心心念念的家鄉!”

他將手中鎬頭狠狠一擲:“以後,此處便叫望鄂宮了!”娘娘雖不能入王陵,卻依然留居本宮,地下有人服侍,事死如生,享受她生前享受不到的自在與悠容。他姬多友也隻能做到這裏了。

折騰了大半宿,天光大亮,叔妘亦是一臉倦容。多友勸她:“事已畢,姑娘回去歇息一會吧。這幾天也是辛苦了!”

“那將軍您呢?”

“我再陪娘娘坐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