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上,她派出使臣前往成周大營與鎬京王城向姬多友和召伯虎求救,聲稱番國形勢危急,若周王室坐視不管,則必將被鄂國兼並,屆時鄂國必成尾大不掉之勢;最後一方麵,在國內朝中,她也在緊鑼密鼓布置宮變之事,最好能將番軫除掉,這樣鄂馭方也就失去了進攻番國的借口。
一時間,番城內風聲鶴唳,謠言四起,人心惶惶。
事實上,此時的鎬京王城朝堂之上,也是吵成了一鍋粥。鄂侯馭方的上書比番國來得早得多,崤函道冰封剛解,鄂國的奉書使臣便入了關,直趨王城而來。
鄂侯馭方此次的上書氣勢如洪,將番軫如何寵妾滅妻,淩虐後宮諸女,終日與轉胡姬和男寵留連床榻,不理政務的種種罪行羅列詳細。尤其痛陳其女慘死形狀,令人不忍卒看。一時間,關於番軫的種種暴虐行徑傳遍了鎬京的大街小巷,人們在瞠目結舌之餘亦是憤恨同情,此等國君在位,番國百姓何以安居?難怪得鄂侯要興兵討伐,真是替天行道也!
輿情成洶洶之勢,令一向口碑甚好的召伯虎也不免受到牽連。人們在咒罵番軫的同時,也會帶上一句:“也不知這樣的人,當初召相如何看得上?還非要扶他嗣立君位不可?難道就因為是他的大舅哥不成?”
如此這般,召伯虎陷入到了尷尬的窘境之中,關於番鄂兩國之事,自然不便插話。這幾次朝議,他隻能居中不言,冷眼看著周公定立於朝堂正中,唾沫橫飛地闡述著他這一方的意見。
“我大周立國以來從來隻有天子方有吊民伐罪之權,縱有諸侯掌征伐之事,也是奉王命而行。鄂馭方何德何能?豈能擅自征伐他國?何況番國乃大王的外家,他這麼做,將大王的臉麵置於何處?我周室顏麵何存?”
周公定言罷,惹來一片讚和之聲。召伯虎不便說話,隻得對階下的芮良夫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轉班出列問道:“那依周國公之意,該當如何處置呢?”
“命成周八師傾巢而出,南下製止鄂侯的衝動僭越之舉。想子良將軍當年旬日之間,橫掃鄂北五城,如今整個鄂國上下已成驚鳥之勢,在我大軍威懾之下,必然龜縮不敢出。如此,我周室顏麵得存,成周八師軍威得展。”周公定十分篤定地說道。
這一番話聽得召伯虎心中無名火起。周公定說得冠冕堂皇,其實是何其心,他召伯虎不清楚嗎?當年姬多友能橫掃鄂北,靠的是天下尚不習得他的新戰法,勝在一個奇字。可如今此戰法已被諸國學了不少去,如何能再奇得起來?再說,各方情報顯示,此番鄂國做了充分的動員,再說的確是番軫理虧在先,鄂國舉國上下一心,同仇敵愾,已是哀兵必勝。便是成周八師傾巢而出,也未必能取得全勝,兩敗俱傷耳。
明知如此,周公定還要如此建議,其居心險惡。他就是想借鄂國之力挫敗姬多友,進而打擊自己,謀奪權位耳。此等宵小伎倆,他召伯虎不齒為之。
可人家既然明說動議了,他也得拿出一個態度來:“周國公說的容易,可戰場風雲四起,消耗巨靡,成周八師剛剛成勢。若傾巢南下,誰來鎮撫中原?豈不給了某些居心叵測之徒以可趁之機?此事不必再提,成周八師決不可傾巢而出;然鄂國此戰傾舉國之兵,若我隻分幾師兵力協防番國,亦是無用之功,揚湯止沸。所以,不能出師。至於番鄂兩國之爭,朝後再議,務求兩國止兵戈,而我王師不必徒勞遠征。”
司禮內侍一聲長呼:“散朝——”
散朝後,群臣離去。坐在高高王台上的姬胡並沒有急著離去,他還沒有親政,尚處於政務的學習階段,朝辯之時他能做的隻有當個合格的聽眾。眼下,他看著召伯虎的背影,突然覺得那個從小便十分熟悉的背影今日看起來分外落寞,不由一陣鼻酸,想哭又哭不出來。
“你說,少父為什麼不同意周公的建議呢?”他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剛從大屏後轉出來的榮夷。
“大王,成周八師若傾巢而出,此番並沒有取勝的十分把握。召相他------十有八九是不願讓子良將軍趟這渾水罷了!”榮夷低聲解釋道。
“哦?”姬胡轉過腦袋:“你也覺得沒有把握?”這讓他頗為意外。
榮夷拱手揖道:“番軫暴虐荒淫,已盡失國中人心,誰護著他,誰失敗。這一點,天下人都清楚。隻是,他畢竟是召相在洛邑春朝大會上扶立的新番君,又是謁見過大王的,若他被俘,或死於鄂馭方之手,於大王,於周王室,都是丟了大大的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