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覺得,他暫時沒有改變整個世界觀的本事,就隻能先從自我做起,盡量不要因為自己,再發生類似於這老叟的事。
若是以後有機會,他當然會潛移默化地去改變一些。
至少,讓這個世界不要殘酷得這樣直白。
所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也就是如此了。
但他卻嚴重低估了自己在鄂倫岱等人心目中的影響力。
這幾人都是親眼見證過他的神異之處的,對他的話……特別是關於鬼神的話,個個都深信不疑。他們也都下定了決心,生死有命,就算是不幸英年早逝了,也絕不讓家裏人胡亂操作,害人害己。
說話間幾人已經跟著老仆穿過了兩層垂花拱門,終於到了李通判的停靈之處。
幾個姬妾早得了通報,今日有外男來祭祀主人,都回避到內院去了,靈堂裏就隻有李通判的侄子李紳在看護長明燈,替吊唁的人燒紙錢。
胤禛幾人進了靈堂之後,先是按照禮節祭祀了一番,然後老仆就找了個借口,把李紳請了出去。
等閑雜人等都清理幹淨了之後,胤禛就問:“那道士和你約定什麼時候來了嗎?”
老仆道:“約定了,是酉時正。”
酉時正,就是七點。這個時節,七點正好是天要黑的時候。
胤禛倒吸了一口涼氣,“逢魔時刻呀,果然來者不善。”
“逢魔時刻?什麼叫逢魔時刻?”法保秉承著不懂就問的好學原則,立刻就提出了眾人都想知道的一個問題。
因天色還早,胤禛解釋道:“逢魔時刻是東瀛傳過來的說法,一天有兩個逢魔時刻,就是一早一晚天色黑白過度的時候。每當逢魔時刻,都是天地間陰陽之氣相互交雜的時候,易於邪祟作亂。”
“原來如此。”法保點了點頭。
那老仆原本覺得胤禛一個小孩子,恐怕沒那麼大的本事。如今見他說得頭頭是道,心裏的想法就變了:怪不得關帝爺爺讓他來呢,果然是天生的靈童!
老仆趕緊讓廚房整治了一桌好菜,又取了李通判生前珍藏的好酒,好生把眾人招待了一通。
等大家都吃飽喝足了,胤禛就吩咐眾人潛伏在暗中各處,以免那道士發現勢頭不對,望風而逃。
“四爺,讓奴才跟在您身邊保護您吧。”法保舉著自己的桃木劍,信誓旦旦地說,“奴才雖然不像您一樣法力高強,但也不是吃素的。”
不等胤禛開口拒絕,鄂倫岱就提著他的後衣領,把人給提溜了起來,“阿哥,您自己小心,關鍵時刻,先保護自己。”
然後,就提溜著手舞足蹈,拚命反抗的法保走了。
“鄂倫岱,你放開我!”
“我就不放,你少給四爺添亂。”
“誰添亂了,誰添亂了?你快放開我,我要誓死追隨阿哥!”
“你先誓死保護你自己吧。”
“我……”
“閉嘴,再說話揍你!”
“你這個莽夫!”
“莽夫?哼,今日便讓你見識一下莽夫的手段!”
隨手一拳打過去,法保立刻就變了口風,“既然四爺讓我躲起來,那我就去躲起來好了。”
見他老實了,鄂倫岱才收起了沙包似的拳頭。
胤禛無奈地搖了搖頭,和那老仆一起藏到了內室。這間內室是特建的,專門留了個口子可以看見大堂裏的情景,也不知道當初主人建這間屋子的目的為何。
老仆道:“小公子就在這裏躲著,老朽的賤命不值錢,還請小公子務必保護好我家主人的屍身。”
胤禛忍著不悅道:“這是自然,老人家放心。”
那老叟回到了停靈的大堂,等到快要申時末的時候,就按照原先和道士說好的,躺在了暫時安放李通判屍體的床下。
為了保護屍身在入殮之前不要腐爛,停屍的床下是放置了大量冰塊的。老仆年紀大了,本就害冷,還沒進去就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胤禛在裏間看見,不禁皺了皺眉,出來把老仆拉進了裏間。
“小公子,你這是幹什麼?”
胤禛道:“反正你躲在床下,那道士也看不見,在哪裏不一樣?”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你都知道那道士是個妖道了,為什麼還要聽他的?”胤禛強硬地說,“聽我的,你就在這裏躲著,我們一起看看,這妖道到底要使什麼妖法。”
那老仆為他威儀所攝,一時竟不敢反駁,隻得呐呐地應了,“是,是。”
在老仆忐忑不安的等待中,申時正終於到了,那道士突然就出現再來靈堂裏,當真是依約而行,半點時辰也不錯。
老仆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生怕那道士去檢查自己到底在不在床下。
還好,道士似乎並不在意這些細節,直接坐在蒲團上就閉上眼睛,嘴裏念念有詞。
隨著道士念經,他麵前的地麵上突然裂出了兩道縫隙,一縷縷的黑氣從縫隙裏鑽出,化成了兩個醜陋猙獰的大鬼。
那兩個大鬼被道士驅使著,走到了停屍的木榻前,一個張嘴去咬屍體臉上蓋著的素麵帕子,一個去咬遮蓋屍體的金色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