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國綱和佟國維兄弟的臉色,變得和索額圖差不多,冷汗也流得和索額圖差不多了。
他們已經明了胤禛的意思。
做了多年的天子外家,他們的確是有些被衝昏頭腦了。
兄弟二人起身,鄭重道謝,“多謝四爺提點。”
“誒,別。”胤禛腿短,坐在椅子上腳不著地,慌忙想要避開也得有個跳下來的過程。
也就是這個過程一耽擱,對麵那倆國公的禮已經行完了。
“哎呀,你們這是害我呀!”胤禛苦著臉哀嚎,“若是讓額娘知道,我居然直愣愣就受了外祖父的禮,怕是要打得我屁股開花。”
端正嚴肅的氣氛再次被他一句話緩和,佟國綱性情爽直,心裏高興就哈哈大笑,“那咱們不讓娘娘知道不就行了?”
但佟國維自來就心思多而密,一瞬間就轉了幾百個心思。
他雙眸晶亮地看著胤禛,就仿佛在看著一個等待開發的巨大寶藏。
——如此年紀便能輕易操控人心,若是將來太子失勢,他們佟家說不定還能再多一代榮耀。
唉~若是皇上能改了四阿哥的玉碟,將他直接計入皇貴妃名下,該有多好?
隻能說,聰明人就是想太多。自以為除了自己都是傻子的人,想得隻會更多。
胤禛和佟國綱都不知道,就在這片刻之間,佟國維就生出了怎樣可怕的心思。
點了佟家兄弟一句之後,胤禛便把話題拉回了今日出宮原本要說的事情上。
“佟貴人生的八公主,想來兩位外祖母都已經見過了吧?”
兩人都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起佟貴人,佟國維急忙道:“阿哥放心,就算佟貴人生下的是皇子,家裏最重視的,還是皇貴妃。”
明著說最重視的是皇貴妃,其實不就是最重視皇貴妃的兒子,也就是胤禛?
這明顯是誤會,他說的話也隻能信一半。
反正胤禛是不相信,以佟國維的為人,佟貴人若是當真產下了一個健康的皇子,他會沒有別的心思。
但胤禛也不在意,若無其事地說:“八公主出生的時候,我雖然遠在江南,卻也聽鄂倫岱舅舅說起過,這位小公主自見世起就十分病弱,當時在場所有的太醫都斷言她活不過滿月。但直到如今,斷斷續續已經有三個月了,八公主卻仍是那副半死不活,隨時都可能斷氣,卻又一直斷不了的模樣。這一點,我沒有說錯吧?”
他這話說得十分不客氣,性子直的佟國綱已經擰起了眉頭,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忍怒道:“四爺這是什麼意思?八公主好歹也是我佟家血脈,四爺縱然不盼著她好,也不該盼著她死。”
佟國維心裏也不大舒服,但他比佟國綱有城府,皮笑肉不笑地勸阻佟國綱,“大哥息怒,說不定……哎喲!這是什麼?”
幾乎是同時,佟國綱也“哎喲”了一聲,一邊抹臉一邊暴跳如雷,“是誰?誰偷襲你佟爺?”
卻原來,佟國綱的話音才落下不久,佟國綱正明著安撫,暗裏替他描補呢,倆人都突然覺得臉上一涼,下意識地一個去捂額頭,一個去抹臉頰。抹完低頭一看,手心清亮一片,全是水漬。
佟國綱暴怒,“哪個不長眼的敢戲耍你佟爺?”
佟國維卻是驚恐道:“這水不會有毒吧?”
話音剛落,“嘩啦”、“嘩啦”兩聲水響,兩人都被澆了一頭一臉。
他們倆什麼都聽不見,胤禛卻是聽得一清二楚,敖放“哼”了一聲,不滿地嘟囔道:“你是誰他爺?你敖爺會卑鄙到在水裏放毒?”
好嘛,這倆人是一人戳一個雷電,挨潑挨得一點都不冤呀。
“呸,呸呸呸!”佟國綱一連吐了好幾口,才一臉嫌棄地說:“這是什麼水?又苦又鹹的。”
胤禛:“…………”
——應該是海水吧,畢竟敖放是海龍來著。
這個味道,讓佟國維更有理由懷疑水裏有毒了。
兩人因著突如其來的變故手忙腳亂,全然忘了身邊還坐著一個胤禛。
胤禛暗笑了幾聲,咳嗽了一聲顯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在把佟家兄弟的注意力都拉回來之後,他才鄭重地對著敖放隱身的地方拱了拱手,“三太子,兩位國公隻是不明就裏而已,並不是刻意針對,還請三太子手下留情,不要再戲弄他們了。”
佟國維驚疑不定地望著他,“阿哥,你在跟誰說話?”
佟國綱嫌臉上濕漉漉的難受,一直在拿袖子擦臉,聞言也拿眼去睨胤禛,眼中有詢問之意。
胤禛微微一笑,略帶歉意地說:“是我一個朋友,他是東海的三太子,性情天真爛漫。方才之所以戲弄兩位外祖父,並不是心懷惡意,而是誤會了兩位要對我不利,還望恕罪。”
“不敢,不敢。”佟國維連連擺手,拱手朝著胤禛行禮的方向下拜,“三太子造訪寒舍,真是蓬蓽生輝。是我們招待不周,該是請三太子恕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