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你醒來,我就帶你去造反!反了這天地乾坤,反了這壓迫你的皇權,打碎所有困住你的夢魘!”
逐漸粘稠的潮水驟然退卻,一束亮光如利刃般破開黑暗,照亮了太子的前路。
太子心頭一鬆,下意識地追光而去。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他的四弟。
“二哥?”胤禛欣喜不已,“你終於醒了。你感覺怎麼樣,可是頭暈?要不要喝水?我……我就叫,我這就去叫太醫。”
說著,胤禛便要放開太子的手,轉身出去叫人。
“別,不要走。”太子下意識的反手握住他,自以為嘶聲呐喊,其實卻幾近無聲。
但這已經夠了,對胤禛來說已,經足夠。
他的耳力極為敏銳,即便太子的聲音輕若蚊喃,落在他耳中也是一清二楚。
隻這一句,胤禛便知道,太子暫時不想見別人,不想將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他之外的任何人麵前。
所以,即便太子自以為接近全力的力量實際上輕微得很,胤禛也還是順從地流了下來。
“好,我不走。不過你要先鬆開我,我給你倒一杯水潤潤喉。”
太子沒有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他,好似在分辨他話中的真假。
許久之後,太子的手指才動了動,覆在胤禛手上的手掌慢慢滑落了下來。
胤禛衝他安撫一笑,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這才腳步匆匆地走到圓桌前,倒了半盞水又急忙返回。
隻是,返回之後他猛然驚覺,以太子目前的體力,想要自己坐起來是不可能完成的。
“二哥稍等。”
他隻得先把那半盞冷茶放在床頭三腳幾上,然後就仗著自己後天得來的巨力,一手托住太子的後背把他扶了起來,另一隻手順手抄過一隻靠枕墊在了他的後腰上。
對此,太子臉上閃過一陣恍惚之色,這才看開有了些真實感。
——這輩子的四弟和上輩子的雍正帝最大的區別便在於此。他的四弟力大無窮,雍正帝卻是個開弓也隻能開四弟的的弱雞。
當他神思不屬之時,一支青花蓋碗便地到了他的唇邊。
“來,二哥,你先抿一口潤潤喉。”
太子回神,非常順從地低頭噙了半口涼茶,眼神不離胤禛分毫。
冰涼的茶水在口腔中停留片刻,便慢慢滑入喉間,帶起一道浸涼的水線,冷得他打了個哆嗦。
可他卻覺得很暢快,仿佛再也沒有比這更加暢快的事了。
胤禛有些歉意地說:“屋子裏隻有冷茶了,二哥且將就一下。咱們說完了話,我再喊汗阿瑪和太醫進來。”
“無妨。”
有那一口殘茶襄助,太子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隻是身上仍舊使不上力。
已經思索了片刻,借著荷包遮掩,掏出一顆龍眼大小的紅色果子。
這果子是他從龍宮裏順出來的,對於那些神仙來說隻不過是解渴的零嘴,但對凡人卻大有裨益。
“二哥,你把它吃了,吃了它你就好了。”說著就把那果子送到了太子的嘴邊。
但太子卻拒絕了,“不急,你先收起來。”
見胤禛麵露疑惑,太子既覺好笑又生愛憐,若非是渾身無力,他定要抬手捏捏四弟的鼻尖。
他的四弟呀,大多數時候都聰明得很。正因如此,偶爾迷糊起來,才殊為可愛。
心中所想不能付出行動,太子頗為遺憾地撚了下自己的指尖,柔聲解釋道:“等會兒汗阿瑪帶著太醫來了,必然是要給我診脈的。”
胤禛也就是一時迷糊,被太子一點也就明白了。
——沒錯,太子的身體虧空得如此厲害,若是立刻好了,肯定要節外生枝。
他雖然不怕麻煩,但能避免的麻煩,還是避免的好。
胤禛立刻就收起了那顆果子,又擔憂又愧疚的看著太子,“對不起二哥,我不知道這道符對你的影響竟然這麼大。”
“不是你的錯,四弟不必指責。”太子又怎麼忍心怪他?急忙安撫道,“我這一次看著凶險,實則有驚無險,反而還因禍得福。說不定是冥冥之中的天數,天也在助你我。”
胤禛忙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太子虛弱一笑,一雙鳳眼卻湛湛有神光氤氳,眼尾的一抹多紅平添三分麗色。
但他的笑容卻是驕矜的,整個人雖然虛軟無力的靠坐在床頭,卻如一隻慵懶的鳳凰一般。
鳳凰隻是在打盹兒,隻待一朝回血,必能再次翱翔九天。
而如今,這隻鳳凰已經要掙脫一直以來禁錮他的枷鎖。
“這一遭雖然受了罪,卻也令我堪破了心魔。你說,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