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很快就到了。
在這一個月裏, 張世忠也沒閑著。
他一邊做出找不到凶手又怕上頭怪罪,所以草草結案的姿態;一邊用散步人手暗中注意全縣的鄉紳富戶,特別關注那些平日裏自詡風流的書生們。
不到一個月, 他們就鎖定了下一個受害人。
畫皮鬼又換了一副容貌,以清官的身份, 被城東王員外贖回了家裏,做了第七房妾室。
不出所料,王員外也是個風流才子, 平日裏最愛的就是紅袖添香。
他家裏之所以才七房妾室,絕對不是他本人夠克製,而是他的太太心善。
凡是失寵的妾室, 都被他太太打發了一份嫁妝,找個和善人家, 讓她們再嫁了。
也是因此, 王太太是整個閩侯縣裏手帕交最多的, 那些從前在王員外家裏做妾的, 再嫁之後,也都和王太太保持著良好的聯係。
但家有賢妻, 卻半點都阻擋不了王員外尋花問柳的腳步。今日帶回一個良家女, 明日又包回來一個清倌人。
清倌人也就罷了, 她們身陷泥濁, 大多數都是不得已, 王員外肯花錢替她們贖身,又不會虐待她們, 也算是功德一件。
但良家女子,但凡有一點辦法的,誰樂意給人做妾?
不用說, 那些良家女子,都是王員外使手段弄進家裏的。
對此,王太太一開始還會苦口婆心地勸說,但王員外每次都是嘴上應得好好的,下回再看見美貌姑娘,就依然故我。
時日久了,王太太看清了他的本性,幹脆也就不和他浪費口舌,隻是在他厭倦了人家姑娘之後,她再替人家姑娘重新找個歸宿。
而且,能被王員外使手段弄進家裏的兩家女子,多是小門小戶出身,性子溫順也好,潑辣也罷,大多都心底良善,不會給王太太找麻煩。
但從樓子裏出來的清倌人就不一樣了。
別以為清倌隻和客人談詞論賦,就比賣身的紅倌單純。
事實恰恰相反。
正因為清倌人賣藝不賣身,想要吸引客人,甚至長久地留住金主,就要花費更多的心思,使用更高超的手段。
固然有些清倌人隻是一心想要從良,跳出火坑過正常人的日子,但心機深沉,野心勃勃的也有不少。
當然了,她們自己也知道,以她們都出身,到了大戶人家肯定是做不了正房太太的。
所以,她們走的路線,一般就是使手段讓正房太太失寵,掌握管家權,給自己攢更多的私房錢。
如果有了孩子,那可就更好了。
她們不能做正房太太,可她們都兒子卻一樣可以繼承家產。
所以,哪怕是脾氣極好的王太太,對於剛進家門的清倌人,也是持防備態度的。
至於會不會放下防備,什麼時候放下,得看她們自己的表現了。
王員外又帶回去一個清倌人,按照規矩,自然要先到王太太那裏請安。
可是,這位脾氣大得很,性子又嬌,夜裏撒嬌癡纏,磨著王員外,答應了她不必去給正房太太請安。
色令智昏的事,王員外從來沒少幹過,也不差這一回。
聽完丫鬟的稟報之後,王太太非常淡定地擺了擺手,“我知道了,既然柳姨娘身子不好,就在自己屋裏好好休息。”
反正沒和她請安敬茶的妾室,都不算正式過了明路。
柳姨娘要自斷前程,她也不會亂發善心。有那閑工夫,和相熟的姐妹們喝喝茶聽聽曲,他不香嗎?
打發走了那個丫鬟之後,王太太立刻吩咐自己的貼身丫鬟,“你去把趙姨娘、張姨娘和嚴姨娘都請來。昨兒個推牌九沒過癮,今天繼續。”
這三位姨娘,是王員外擁有過的妾室裏,容貌最好的三個,也是自願留在王家陪伴王太太的,自然和王太太同仇敵愾。
新來的姨娘仗著老爺的寵愛,不肯給太太請安的事,很快就在家裏傳開了。
三位姨娘進了正房的花廳,就紛紛安慰王太太。王太太略微露出黯然之色,把三位姨娘心疼得不行,語氣更加溫柔,也更加憐惜了。
被三個風姿各異的美人包圍著,享受著全方位的嗬護,王太太隻覺得通體舒泰,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全都張開了一般。
這神仙般的日子,再過一百年她也不膩,不必圍著那個猥瑣的老頭子打轉快活?
至於新來的姨娘,王太太更是沒放在心上。
以王員外的尿性,再美的美人,也新鮮不夠三個月。等到三個月後,新人勝舊人的時候,柳姨娘自然也就老實了。
到那個時候,她若是願意出去呢,就安排她出去;若是不願意再輾轉,就當家裏再多一張吃飯的嘴。
可是,這樣的想法隻持續了半個月,王太太就不得不改變策略了。
因為,縣太爺的太太請她一起賞花的時候,非常明確地告訴她,她家裏新來那個姨娘,牽扯到了一樁大案子裏,讓她多注意一點,隨時給張太太傳消息。
王太太無法,隻得讓人多加關注柳姨娘。
這個時候,王太太才對這位柳姨娘多了幾分認知。
按照她以往的經驗判斷,這大概是個草包美人。
自從柳姨娘進門之後,隻一心癡纏王員外。除此之外,一不想著撈銀子,二不想著要珠寶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