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吳誌猛笑了兩聲:“屬下方才說的都是不忙的時候,但若是上頭壓得急,就顧不得那麼多了,反正隻要地裏的莊稼收割完了,征發勞役征發的隻是丁壯,剩下的事情便是女人孩子老人也是能做的,無非是再苦一苦百姓,這種手段雖然說起來不好聽,但畢竟好用,從古至今不都是這樣嗎?”
伊吉連博德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雛兒,自然知道吳誌猛雖然話說的難聽,但卻是真正的大實話。古代各國的統治者們不管嘴上說的多好聽,對待農民的態度其實都大體上差不多:德川家康說過:“讓農民半死不活,是政治的秘訣”;另一位幕府將軍說過“農民就像芝麻,越榨越出油”;唐太宗素來以愛惜民力著稱,可貞觀年間成群的大唐農民砍斷自己的手腳來逃避兵役勞役。
說透了,優秀的古代統治者把農民壓榨到半死不活,而昏庸的古代統治者把農民壓榨到隻能去死,兩者的區別不是是否壓榨,而是壓榨的程度有沒有超過某個界限。如果按照書本上說的唐初的租庸製,唐初的農民負擔其實並不重,但那隻是書上寫的,和真實中的完完全全是兩碼事,就連唐朝自己的政府文件中也承認實際的勞役時間、強度、時節都要遠遠超過理論上應有的。通常來說,勞役比征收貨幣稅和實物稅對農民更加殘酷,因為農民可以通過隱瞞產量、隱瞞田地來保留一部分自己勞動果實,但勞役就不一樣了,除非你淪為流民或者成為隱戶,否則你就無法逃避,而一旦被征發,虐待、毒打和沉重勞動就是必然,這會直接傷害被征發者的健康乃至生命。
“伊先生!大將軍的信使到了!”
“哦?讓他過來!”
信使的呼吸急促,他的臉上滿是塵土,汗水從額頭滑落,留下幾條明顯的痕跡,他在伊吉連博德麵前單膝跪下,從懷中抽出一封書信呈上:“伊先生,大將軍有急信!”
“嗯!”伊吉連博德接過書信,一邊拆一邊問道:“大將軍可好!長安可有變故?”
“主上安好!在下離開長安時,並無什麼變故!”信使站起身來,退到一旁。
伊吉連博德剛剛看了兩行,他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了,他的指尖微微顫抖,似乎不遠處槐樹上殘餘的幾片枯葉。吳誌猛趕忙低下頭,小心的向後退了半步,拉開了自己與伊吉連博德的距離。
幾分鍾後,伊吉連博德看完了書信,他小心的將書信重新折好,放回袖中:“吳書判!”
“屬下在!”
“大將軍有令,修建漕道的事情關乎國家安危,輕忽不得,十二天後,從陝州以及相鄰征發一萬丁壯,年歲從18到30之間!”
“屬下遵令!”
“從役之人,每人每月給口糧一石二鬥,夏冬各賜布一匹為衣!”
“啊?”
也難怪吳誌猛這麼驚愕,按照一個月三十天計算,月糧一石二鬥平攤到每天就是四升小米,這大概和當時成年重體力勞動者的口糧相當,夏冬各賜給布一匹就等於夏天和冬天各有一套衣衫,換句話說,承擔勞役的農民雖然沒有工資領,但至少不用準備自己的口糧了,最多帶點醬菜和鞋子就行了。考慮到勞役是在秋後和冬天進行,那時候的農閑季節,農村勞動力過剩,那些被征發者可以吃幾個月公家的糧食,這樣自家的糧食就省下來了,這麼算來,這個條件對當地的中下層農戶還是頗有吸引力的,算起來當時自家起屋的農戶雇傭短工的條件也就這樣了,官府拿出這個條件未免有些好的不像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