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不是他第一次接觸槍械,卻是第一次實打實對人體開了槍。
看大門的綁匪發現他們溜走,當即怒了,拿起槍對準他,嬌嬌小小的小姑娘拿著刀,從後麵狠狠插進綁匪的腿窩裏,因為疼痛,綁匪瞬間跪地,槍口打偏了。
他舉著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綁匪被偷襲,咬牙轉過身子,那隻拿著槍的手,對準她使勁砸下去,小姑娘被打倒在火堆旁邊,鮮紅血跡順著臉頰往下淌,她的眼睛裏映金黃色火焰,對他喊:“開槍!他不死,我們就得死在這裏!”
後來他開槍了,槍毫無偏差落在綁匪持槍的手腕上,槍落地,綁匪想去撿,被身後的她搶了先機,像是學過的,也像當場學以致用,她雙手舉著槍、上膛,對準綁匪的另一隻膝蓋,扣下扳機,綁匪睜大眼睛,直麵倒地。
她站起來,和他一般高,臉頰上還有一條可怖的血跡,她說:“不會死,膝蓋不是要害。”
那天夜裏,他們跑了很久很久,直到覺得距離那座陰森工廠好遠了,才敢停下來歇歇氣,然後給警方打電話求救。
那一晚最後的畫麵是他牽著她的手,聽見了警車的鳴笛聲,他們奮力追著聲音跑,鳴笛聲越來越近,隱約可以看見夜裏閃耀奪目的紅藍色亮光了,然後他眼前一黑,再醒來時麵對的是家人關切的眼神。
所有人都在,唯獨沒有一起經曆這一場大冒險的小姑娘。
母親轉述警方的話給他聽,說她在醫院包紮完傷口,給局裏錄了口供,就自己回家了,留下一個真名字和假地址,悄悄離開了醫院。
他找了她兩年,直到母親去世以後,親人離世這樣的事情,仿佛在告訴他一個很現實的現實,這個世上,意外永遠在發生,驚喜往往隻是上帝無聊時撒的一把金豆,散落四方,永遠抓不住。
蕭念還在半蹲著撿散落在地的紅繩風鈴,風鈴裏麵有長片字條,字條上麵有一小排黑色的楷體:年年歲歲,有念有恒。
第一次來到靜和小區,那時夏天,這棵老樹,枝葉繁茂,蕭恒在上麵掛了風鈴,好看極了,那時蕭恒對她說:“以後這就是我們小公主的許願樹,寫完一個,就甩到樹上掛起來,哥哥幫你實現。”
可現在,願望隻能是願望。
雨水很大,臉上時而有滾燙液體滑過,蕭念自怨自艾想:看,她真挺沒出息的,提到蕭恒就會變成可憐巴巴的貓,等著一個不可能的人順毛哄。
風鈴不多,原是掛在二樓室內人造樹上,隻是樓層高,被風吹得七零八落的,範圍比較廣,從樓上被風卷下來的,還有些掛在老樹上,沾了雨水,不見一聲響兒。
昨晚風特別大,地上有很多樹枝,隻是蕭念吃了藥睡下沒有覺察,如若不然,這些風鈴可以不用風吹雨淋,早一點得到安置。
“你家裏是沒傘嗎?”
雨水突然隔絕在外,蕭念抬頭,循聲看過去。
滂沱大雨裏,少年站在她的身後,垂著桃花眼看她,倒映著她此時此刻的狼狽相,以及……那一雙出生就和別人不一樣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