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來,除了母親的死,他所有遺憾都來自於蕭念。
情緒不會感同身受,除了自渡,他人愛莫能助。
“我們在西江看星星,你誇我聲音好聽,就是五音不全。”
半真半假的話讓蕭念抬起頭。
“刮風這天我試過握著你手
但偏偏雨漸漸大到
我看你不見
還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邊……”
楚辭麵無表情的清唱,和著賽車彎道一般蕩氣回腸的音調,讓蕭念不自覺離他遠了些。
有幾個路人毫不遮掩看向他,後頭還有幾個初中學生在竊竊私語。
“謔,我差點沒聽出來這什麼歌。”
“可不是嘛!”
“哎呀,人家長得好看就行啦!不會唱歌怎麼了?”
然後一眾人全錯過了綠燈。
楚辭耳根子微紅,看向眼裏含著戲謔意味的蕭念,走過去用手壓住她頭頂,清清嗓子,壓低聲音,微微俯身說:“蕭同學真不厚道!”
蕭念整個腦袋都裹在他帽子裏,聽得也真真切切,架不住被人按著後腦回不了頭,她說:“楚少爺好音嗓,歌聲也是獨樹一幟。”
這番打趣讓楚辭心下稍安。
想來那圓子多少有蕭恒的影子藏在裏麵,她睹物思人,他隻擔心她情緒反複不穩定,他想讓她開心放鬆些。
貼創可貼的指頭微動,那上頭的抓傷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了,被她咬過的指關節也會很快痊愈。
他無法想象,蕭念得有多絕望才能在纖細手腕上舊疤添新傷。
也沒法兒去設想,尤浩雲淡風輕的口吻下,那林家老二是怎麼一次次抱著蕭念讓她熬下去的。
隻是那一次,就足夠他膽顫心驚,後怕不已。
楚辭不自覺撫了撫蕭念的腦袋,他想,林家如果是蕭念前行的勇氣,他願成為她的後盾,看不見如何?總歸是他先動了心,輸也輸得甘願。
寒風卷著雪花紛紛揚揚,少年再次想起那晚的夢,他曾站在她的對立麵抨擊怒罵她的所作所為,那夢裏她絲毫不留戀的隨風墜樓,他甚至來不及伸手拉住她。
蕭念有什麼錯?喬文桀也無錯。
是他擅自站在兩人中間,到頭來終究要為了自己的輕狂付出代價。
“還有兩針預防針沒打。”
綠燈亮了,蕭念扯下頭頂的束縛,她抬頭,眸子是清亮的。
“陪我去。”
楚辭不滿她的小動作,手掌自然而然搭在她頭頂上方,像是半擁著她過馬路。
蕭念聽他說話,並未覺此時此刻兩人姿勢有多親昵。
兩人走過斑馬線,男孩半俯身以手作傘替女孩遮擋風雪,女孩自然而然依賴,像是早已習慣。
兩人著同樣的校服褲子,模樣出眾,在人堆裏也很是出挑。
四通八達的停靠的車流中,有輛座駕車窗微微降出條邊縫。
副駕西裝革履的男人小心去探後座男人的神色。
那後座的男人閑散派頭,留一頭張揚的藍發,他收回目光,調整姿勢仰靠,心不在焉開口,“覺得他們登對嗎?”
副駕男人欲言又止,言語吞吐,不知該如何作答。
紅燈亮起,車子遲遲未動。
男人摘掉墨鏡,眼睛微微眯縫,“愚蠢。滾下去。”
副駕車門開合,一片雪花紛紛揚揚從車窗縫裏飄進來,落在男人大腿上。
晶瑩雪白的雪花片很快消融於黑色褲子,小小的雪花片變成小塊墨色水漬。
車子重新啟動,男人拾起旁邊包裝精致的冬櫻花,指尖輕撫,漆黑瞳孔裏陰沉漸漸褪去。
司機巍巍顫顫透過後視鏡看見這一幕,冷不丁抖了一下,身後硬是出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