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念不顯詫異，隻是若有所思看向楚辭。
他任是掛著笑，薄紅唇角微微上揚，由她打量，慢條斯理從兜裏取出張工作證對準顯示屏，屏幕亮了一瞬，顯示刷卡成功。
“真聰明。”
他單手推開牆麵，嘴甜地誇她，不動聲色把她擋在身後遮得幹淨，牆麵移開足夠人進出的空間，直到確認裏麵安全，這才轉身回看她。
或許不足十分鍾，蕭念已經接收了很多次他這樣默默的注視……她想，他似乎不太一樣了。
“我有輕微夜盲症，可以拉我一把嗎？”
相逢太短，短到他偶爾也懷疑自己的喜歡究竟是否摻雜了幾分年少的特殊情誼？大夢一場沉甸甸積在心裏，連同夢裏那些兩輩子都不曾發生，卻牢牢刻在他腦子裏揮之不去的場景畫麵，夢醒時分死死被夢境拉扯的情緒，比比皆是真實得仿佛就在昨天。
所以他下意識說了謊，不知道想要驗證什麼，也不知道想要聽到什麼答案……
然而，卻意外得到她外露的表情，該怎麼形容呢？像是詫異，很短暫的詫異在她眼裏一晃而過，緊接著她垂在身側的手指下意識攥緊，同樣很快鬆開，最後的最後，連同表情也恢複以往的淡然。
楚辭想，他大概知道答案了，可他沒死心，貪婪地想得到更多，他便又問：“你哥…也有夜盲症對嗎？”
這話在空氣裏輾轉得有點久，提及蕭恒，蕭念變得格外冷漠，眼裏淬了冰渣似的，“楚少爺好手段，查人查的如此明目張膽。”
這話有兩個意思，其一：蕭恒的輕微夜盲症一起過過夜的朋友都知道，想要調查並不難，難的是被龍翔刻意抹掉的蕭恒的資料痕跡居然讓楚辭查到了。
再者，她原信了他的說辭，查她隻因兒時經曆，卻未曾想，楚辭的查一查會牽扯到已故的蕭恒，蕭念現如今草木皆兵，她防備每一個探聽蕭恒消息的人，更別說是楚辭這般堂而皇之的談論。
楚辭見過蕭念這個模樣，她發病那次的歇斯底裏，還有出事的晚上，她追問喬文桀時的疾言厲色……其實也不盡然，事關蕭恒，她總是小心翼翼地草木皆兵，滿懷希冀卻也惶惶不安。
蕭念的過分成熟是家庭所致，所以她得到蕭恒的善待後，押上所有身心，把自己的好與壞善於惡通通交付於給了蕭恒。
楚辭半年來都在想啊，蕭恒大抵成了神吧，要不怎的能讓蕭念在靈魂裏都刻上他的名字？
“你小時候講過，你說你哥哥有夜盲症，有一次遇到停電，你哥哥被凳子絆倒磕破額頭，那次以後，家裏就留了夜燈。”
他緩緩說起，文字的偏差並不妨礙蕭念勾起記憶深處某些場景，因而她卻忽略或者說並不記得小時候是否真的和他講過這件事。
楚辭並不停，接著說：“你說你眼睛很好，”他垂眸凝著她，字字句句娓娓鋪開，“你說有刻意去鍛煉夜視能力，為了不讓哥哥再發生磕破腦袋的意外。”
他說了謊，其實也不算謊話，這些事情，他夢見過的，夢裏和自己講述這些事情的小姑娘正值豆蔻年華，穿著輕柔純白的舞裙，靠在練功房和他說的。
夢裏的小姑娘，笑起來溫柔得如同窗外搖曳飄零的櫻花，很乖很乖，讓人不住想要悉心疼愛。
楚辭今晚再一次信了輪回言說，蕭念沒有否認不是嗎？夢裏未必是真，卻不一定都是假，真真假假時，就不用再糾結困擾，順其自然就好。
如果冥冥中注定，那結局必然會有定數，而定數的差別在於，他不是鏡中人，他的出現打破了命運的安排，那麼這條路的結局他會用心把握譜寫。
蕭念還是進了烏漆墨黑的狹窄電路房，身後是個高身長的少年，楚辭這晚上斷戒，煙盒直接清空，身上沾染煙酒氣，隱隱約約在僅有的空間裏飄散開來。
蕭念在想，楚辭不一樣了。他分明是難以馴服的獸，勝者為王在他心裏大概比規矩服從來得更加直接了當，所以她一直記得午夜病房裏言辭犀利狠戾的少年。
她又想啊，楚辭身上有讓她最熟悉的陌生感。看重感情的人才會偏激，重感情的少年才會敏感，前呼後擁抵不過一個抱，一句安慰一顆糖果比任何煙酒更能治愈傷口的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