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蕭念溜了瓶酒朝右靠過去,所有人都以為這酒會繞個彎落在左邊,事實是,走了右側最短直徑,目標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龍尋。
瓶塞是早早被酒保取下的,那透明液體傾瓶而出,以龍尋那精心打理的頭發為降落點,燙染的頭發瞬間成了淋雨的雞毛軟趴趴塌陷,接著那酒沿發梢順滑而下,龍尋頃刻間成了落湯雞本雞。
“你朋友擾了我的興致。”
或許是太震驚,龍尋居然沒有第一時間站起來質問,就擱沙發裏任由蕭念輕輕鬆鬆清空一瓶酒。
連守實屬吃瓜第一線,大概和歐陽複方才看尤浩向人發難是一種心情。
就特逗,他十分相信換了別人真學不出小公主這種幹壞事還理所應當的態度。
連守於是從容地想:果然不愧是動了龍翔的魚還能相安無事的姑娘,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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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龍監控室。
“我要和你主子談談。”
楚辭立於監控室玄關,少年郎身形斐然,白衫黑褲的簡單行頭,神態間有少年郎自然而然流露的輕狂,也有好湯好水養出來的驕矜。
他知道,蕭念很信任眼前的女人,1217當夜阿桀必然交付於北淼接應,她清楚蕭念所有病症,也陪護過蕭念難熬的日日夜夜,是蕭念的左膀右臂。
“紅繩為證,以我溫楚兩家百年光耀起誓,我楚辭以命對蕭念看之護之。”
北淼經年累月的曆練,讓她習慣於盯緊危機,時刻警惕提防對方下一步動作,因而她沒有錯過,連同起誓話語一起從這位少爺眼裏迸發而出的柔光。
他的視線穿過並不算敞亮的室內,落在放大的監控屏上,是酒吧前場的狀況,小主子手起落間賞龍尋喝了瓶酒。
這話原模原樣、一字不落傳到龍翔那頭。
“是他?”
城池賦位於城南最邊沿,殊不知那琉璃間百步廊腰過,抬腳跨門檻,再繞過那道道水墨丹青幕簾,最後來到這題字門庭前,兩盞幽幽白燭籠燈各執一方,豎立的牌匾上筆畫繁複,字跡潦草,冷不丁看過去像是怪異抽象的國畫。
“幸之得以,夕照日隱恒龍塢;幸之得以,江海不渡淵獄九天垂矣。”
門庭上方匾額處題字為:“風清遲暮,蒼蒼失之為矣。”
並非是聯對,倒像興之所起,隨手落筆。
推開這雙扇香木門板,三足鼎立的香爐可達成年男子腰際那般高,此時正有嫋嫋香煙從爐鼎縷縷縈繞飄散至屋子各處。
這屋子裏頭裝潢四麵清冷,唯有一扇棱形窗戶,就這般,還以良木雕刻出桃樹枯枝樣式占據中空。窗戶正對床榻,看模樣,是這屋子裏最為值錢的家具,那床榻潤澤通透,是罕見至極通透玉石所成,如此比對來,那牆根的夜明珠都不過如此。
“鬥轉星移,轉天換象,除了那位無人能及。況且……”
兩道聲音的主人立足於正對門庭的水墨畫前,身著白袍背手說話的正是連靳,他話語微頓。
另一位黑衫男人把玩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言簡意賅:“怎麼?”
“月牙骨識性,跟了蕭蕭這些年,從未出現丟棄遺落的行為。”連靳似笑非笑,看向牆上的大麵積留白的水墨畫,黑夜漫漫,霧色朦朧,虛虛實實的林間唯有一棵爬藤樹枝繁葉茂,根基盤知錯節沒入一潭微波蕩漾湖水中,幽幽湖心處倒映一輪彎月和獨一顆明黃色的棱星。
“龍骨碾碎成粉末,至於四方鼎內十天九夜,第十夜以幽冥火提煉融型,最後丟進死水洗髓,涅槃即重生。”
黑衫男人,準確來說應該是北淼口中身在國外的龍翔,隨口而出的,仿佛是那舊年,勾畫著異世色彩話本子上的段落,平白添了幾分傳奇。
“小姑娘走這一遭,可不謂之重生。”連靳輕歎,“江海不渡淵獄,那位即是劫也身在劫數。”
龍翔不語,沉眸靜默。
龍骨洗髓不為重生,山林清風繞彎月,是天道垂青。劫非劫,是生路。
“老樹還活著嗎?”
連靳不禁好奇,死水湖畔那棵老樹根基盤知錯節於死水緊密相連,沐的卻是那位供給的陽光雨露。後來星隕月隱,靡靡火光肆虐屠林,老樹灰化塵土,死水幹涸,萬物枯萎,山林從此荒蕪寂寥,了無生機。
正是這時候,門口阿巳來報,“景洲林公子來訪,說小林公子人醒了,要把蕭小姐帶過去,特來親自告知龍爺一句。”
連靳錯愣間頓悟,“是他們?”
有一則言講說,有棄嬰尚在繈褓,不知從哪條縱橫的分流飄進洶湧死水中,竟然一路安好穩妥直至擱淺於湖畔,小兒不哭不鬧,初初睜眼,居然是一對純淨玉石般的綠眸,洶湧灰暗的淵獄裏自此仿佛有了光亮,山林乍然春歸般,萬物盈生。自此那老樹便為之遮風擋雨,夜間螢火點點圍繞,日間以花露蜜水為食,死水湖從此墜入星河月影,湖畔仿若寫意詩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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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錦龍前場。
龍尋反應過來後當即起身,奈何這酒水實在潑的狠了,噠噠直往眼裏流,離得最近的安保立馬找紙巾著急忙慌給擦淨。
“哦豁!尋爺您這寶貝挺野啊!”
於是乎,不知道哪根筋沒搭對的向少再次危險發言,腳地盤不太穩朝蕭念身邊晃,勾勾搭搭伸手就要把人往自己懷裏撈。
“艸 !”
龍尋這時候狠狠咒罵出聲,也不知道是向著誰罵。
祥少離他最近,不由得分眼神去看了大少爺臉色,就是這一分神的時間,蕭念手裏空酒瓶快準穩揮出去,向少迎頭吃了這一擊,劈頭蓋臉的玻璃渣子混著血從額頭淌下覆了半張臉。
這廝比龍尋暴脾氣,伸手就要去拽蕭念頭發,心裏定是想了千百種折磨女人的法子,尤其想一巴掌還回去,好出出氣,實則蕭念沒給他任何機會。就殘存的酒瓶頸子朝他下路劃拉過去,向少這剛從溫柔鄉卸下來的身子骨本就沒好好穿衣服,腹部被劃破皮子,翻帶出串不太顯眼的血珠子。
“蕭念!”
龍尋這會兒倒是處理好自己了,趕上這新鮮的鏡頭,語氣中不知道是怒還是不可置信,總之咬牙切齒的成分濃重。
正主發聲,祥少立馬上去製住即將發狂的向少,旁邊幾個一塊玩的小角色看這場麵,也作勢上去幫一把手。
蕭念雲淡風輕把“作案工具”扔進冰桶,那上邊沾血,也染紅了銀白冰塊,細嗅間不難聞見新鮮的血腥氣。她疏懶抬眸對上龍尋那堪比京劇臉譜的麵色,慵散笑笑,“龍尋,你身邊這些狗腿子知道你的價值嗎?你的價值就是在錦龍廝混當擋箭牌,等著龍博天親兒子粉墨登場。”
龍尋喘息聲漸重,很不平靜,他狠狠盯著蕭念,“你是誰?”到底不算蠢到沒腦子。
蕭念看向看眼熱鬧不嫌事大的連守,眼神相當無害。
連守本人:“………”啥?我不就是個沒得感情的現場鏡頭傳送機嗎?
卡座裏陷入微妙的、短暫的詭異氛圍之時———
“我草?!”
底下不知道哪個方向的卡座憑實力炸出一句不可置信的驚呼。
緊接著就是一句接一句的實時彈幕:
“陳向睡了連守哥們女朋友,連守居然玩陰的,讓女朋友勾引龍尋出氣?!”
“這他麼是人幹事?”
“貴圈真亂!”
“各位各位,就我一人注意到龍博天親兒子這句話嗎?啥玩意兒,龍尋敢情是個塑料製品?”
“看他日頭裏那猖狂樣兒,沒想到是個山寨的?”
……………
接下來,請讓我們看看實時彈幕的創造者歐陽複,這貨手機裏頭花幾毛錢下了幾個聲音軟件,男女老少可鹹可甜,要啥有啥,內容自己凹,隻有你想不到,沒有它做不到。歐陽輾轉兩個熟臉的圈子帶節奏,後邊那幾句就是成功帶節奏的成果。
他躥回卡座時接受了幾個人的視線洗禮,尤浩頗為欣賞地給他開罐啤酒,恩在小哥就比較實在,給他轉了一塊錢,紅包封麵配幾個大字:歐陽高光時刻。
虞美然瞥一眼,“付樂分享的吧。”
歐陽複嘿嘿笑收紅包,“這都不是關鍵,關鍵它頂用且有用。”
歐陽複和付樂,平均年齡剛好成年的兩位小同學,有種別人融入不了的奇奇怪怪又不失為可可愛愛的情誼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