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合力將雲陣帶回軍帳,軍醫單林早已備好各種傷藥和紗布,攜徒弟等候在旁。
時間不等人,雲希沒法留下來親眼看看雲陣的傷勢,她此刻首要任務是走上城牆,去看看防衛是否得當,瞧瞧這五常關的布兵,還有,安撫城中百姓和邊關將士的心。
城門上已經掛上她帶回來的那幾人的首級,已經不滴血了,可城外的血滴了一路,也算讓那些受敵軍摧殘的百姓解了些恨。
五常關外見到的那個老農終於平靜下來,他黑黃的臉上全是褶子,淚水糊了一臉,佝僂著身子向前,顫抖地抓住雲希的手:“將軍,謝將軍替我孫兒報仇。”
雲希明白他的意思,反手握住那雙盡是裂口的粗手,安慰道:“保護你們本是為兵為將分內之事,是我們做的不夠好。”
老農搖著頭不說話,在敵軍把他們抓去的那一塊,已經不抱希望了,沒想到竟被拿來威脅城內百姓,還……還把他孫兒……活生生的放進蒸籠裏,蒸了,孩子的哭泣聲他現在還聽得到,當他們被驅趕到城下,是雲陣元帥出城救了他們,是那敵軍不守承諾,給他們解綁卻又不放他們……還連累了雲帥。
雲希深吸一口氣,把滿腔憤怒咽下去,抬頭看著天邊的夕陽,黃沙漫天,夕陽的餘暉傾灑在荒涼的大地,繡著“雲”字的軍旗被冷風吹的筆直,仿佛在訴說戰事的悲慘。
以往她所遇戰事,都是真刀真槍的幹,從未用這些手無寸鐵的婦孺百姓當做武器。
金都部落……
處理完所有事情,雲希再次回到元帥營帳,剛低頭進來,就看到單大夫衝她微微搖頭:“上次肩部的傷還沒好全,餘毒未清,這次又……”單林歎氣:“若是這高熱明早前能退下去,這人就算是沒事了,還好現在天氣冷,不然傷口發炎,又不愈合,不用說祛毒,就是發燒,能把人燒死。”
“還有這腿。”單林掀開被子,露出雲陣裹滿紗布的右腿:“看著傷口的情況,應該是在地上拖行時被尖石頭劃的,傷口挺深,也要注意著。”
單林交代完雲陣的情況,自顧自的往外走,他帶著弟子去煎藥,身後的小藥童就是他的徒弟,叫單華,是個孤兒。
當年,單華跟著單林來軍營不過才一年,雲家上交兵權,他們也隨著士兵被調去了其他軍隊,這次邊關戰亂,才又跟回了元帥,大家都習慣叫他大華。
隻見大華兩手端著一個木盆往外走,裏麵是血水,盆沿上搭著沾了血的紗布,濃鬱的血腥氣隨著他的離開也漸漸消散。
路過雲希這裏時,大華朝她躬了躬身子:“將軍,我一會兒回來給雲帥換帕子。”
雲希點頭,待門簾子又關上後,才提步,繞過那個搭了衣物的木架子,這後麵就是雲陣休息的床榻,一塊木板而已,稱不上是床。
以往那個意氣風發,精神氣十足的父親,此刻雙目緊閉,頭微側,唇發白,臉頰上,脖頸處盡是冷汗,不知是傷口疼的還是……
雲希抬著頭,深吸一口氣,把眼眶中的酸澀感憋回去,她抿緊雙唇,把床頭邊那木盆裏浸泡的冷帕子擰了水,替換掉雲陣額頭上那塊已經溫熱的帕子。
大華去而複返,見雲希做在小木凳上給雲陣擦拭臉頰,識相的沒做聲,默默的又往火堆了添了柴,他想著入夜後這裏更冷,雲陣又有傷,賬裏得暖和起來。
他話少,即便跟著單林在軍中待了這麼久,人還是很靦腆,旁人一起哄就臉紅,可心思卻極為細膩,知道雲希還沒吃飯,又端來一鍋粥放在架子上溫著,他想著萬一雲帥醒了,也能喝上一口熱乎的呢。
大華坐在火邊,旁邊的木桌上放著自己的藥箱,他托著腮看看雲希,又看看營帳門口,賬外冷風呼嘯,漠北的冬天很長,冬月就這麼冷了,雖說天冷傷口不容易發炎,可天冷也不利於傷口愈合,雲帥什麼時候醒啊,將軍餓不餓,過來先吃口飯吧,這麼想著,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合上了。
單華是被一股冷風吹醒的,營帳的帳門被人掀開,一道粗狂的聲音傳來:“將軍!”
雲希皺眉,斜眼看著進來的人,那目光,馬永虎不知道怎麼描述,隻是下意識閉嘴,把未說完的話咽回去。
那是馬永虎,是之前雲陣的前鋒將軍之一,這次她一並帶來了,跟苑博一樣,統領前鋒營,這人一根筋,橫衝直撞,真的是人如其名,有點虎……
雲希坐在軍帳中央的長桌前,她本單手撐著頭假寐,沒想到當真睡了一會,被馬永虎吵醒後,先是下意識側頭,覺著衣架後並無動靜才又看向來人,壓低聲音:“有事說。”
馬永虎長得黑,眼珠子提溜提溜的看看雲希,又看看木架子後麵,此刻的表情倒是喜人,他再次轉頭看看床的位置,又看看火堆旁的大華,猶豫道:“將軍,城外有人挑釁,我們……”
要不要迎戰?
他沒說下去,雲希也明白他的意思,她平靜的搖搖頭:“不,掛出免戰旗。”
單華坐的腿有些僵硬,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睡著了,再看火堆,定是有人動過了,連盛粥的鍋都被放在他旁邊的木桌上,這賬裏,除了雲希,還有誰。
他抿唇,撅著嘴,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裏火堆太近了被烤的,總覺得臉頰發燙,眼見馬永虎愣在那裏有些冷場,單華摸了摸鍋外沿,還好是熱乎的,他趕緊舀了一碗遞給雲希:“將軍,昨晚你就沒吃,先喝兩口墊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