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亞男神情劇烈一顫,動了動嘴角,似乎想說什麼,可蜂擁而至的情緒就像砂石一般堵住她的喉嚨,最終那些滿溢的情緒隻能化作淚珠從眼眶裏肆意噴湧。
淚流滿麵的秦亞男用力捂著嘴,她整個人都在抖,彷佛全身的骨頭都在為不堪的命運悲鳴。
那樣強烈複雜的情緒,燕寧看著都覺得心酸,可秦亞男指縫間溢出的哭聲卻壓抑又細弱,那是經年累月養成的習慣,連哭都不敢大聲,不然會討嫌挨打。
秦亞男直勾勾盯著燕寧,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怕一眨眼,眼前這個人就會消失不見,怕發現這一切又是她臆想出來的美夢。
她無數次地幻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對慈愛的夫妻告訴她:寶貝,我們才是你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來接你回家了。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還是她又在做夢了?
“你看警察都來了,警察不會騙人。”燕寧伸出手,放緩聲調:“我是你哥哥,來接你回家。”
秦亞男毫無焦距的視線終於聚焦,落在燕寧伸出的那隻手上,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美好得那麼不真實。她緩緩扭頭看向身穿製服的孫警官,五髒六腑彷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緊張到不敢喘氣。
孫警官笑容鼓勵:“小姑娘,他是你哥哥,來接你回家了。”
秦亞男的視線又緩緩落回燕寧臉上,神色戒備又驚疑,就像饑腸轆轆的驚弓之鳥看見食物,渴望靠近卻又警惕地不敢輕舉妄動。
“哥哥?”秦亞男的聲音極其細微,充滿了不確定。
“是的,我是你哥哥,同父同母的親哥哥。”燕寧柔聲道。
眼淚再次無聲滑落,滾滾不絕,秦亞男遲疑著伸出手,慢慢放在燕寧攤開的手心裏。
燕寧五指收攏,握住那隻小小的骨瘦如柴的手。
秦老太眼睜睜看著燕寧牽著秦亞男走出廚房,她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張桂蘭居然會換孩子,吃飽了撐得嗎?可警察都上門了,還說兒子和張桂蘭已經被帶到警察局調查,一股寒意躥上五髒六腑,秦老太渾身發涼,聲音發抖:“是不是哪裏弄錯了,我兒媳婦不可能幹這種事,亞男怎麼就不是我們家的孩子了,我們都養這麼大了,怎麼就不是了。”
燕寧停步,意味深長看秦老太:“你們對我妹妹這些年的特殊照顧,必當重謝。”
秦老太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驚懼地拉著瑟瑟發抖的秦越彬後退一步。
燕寧微微一笑,轉向雲裏霧裏的秦亞男:“告他們虐待你,把他們送進監獄,讓他們為施加在你身上的傷害付出代價。”
秦亞男愕然瞪大眼睛,下意識去看秦老太。
秦老太本能地凶狠瞪回來,氣急敗壞:“你敢!死丫頭,我把你養到這麼大,你敢告我試試,小心天打雷劈。”
十五年來被打罵出的恐懼已經刻在骨子裏,秦亞男下意識躲到燕寧背後。
“別怕,她不敢再打你,以後也沒人會打你。”燕寧安撫受驚小動物一般的秦亞男,諄諄教導,“她虐待你,你報警告她,天經地義,用法律保護自己,這是最基本的道理,以前沒人教過你,現在我教你。”
惶惶不安的秦亞男緩緩抬起頭,錯也不錯地看著燕寧,那目光堪稱直勾勾。
迎著她的視線,燕寧淺淺笑著,笑容裏透著安撫人心的力量,那股力量支撐著秦亞男緩緩點頭,聲音細弱卻清晰:“我要報警……告她虐待我。”
一旁的孫警官神色一鬆,從小在打罵中長大的孩子,大多數都會自卑懦弱,連反抗自救的意識都沒有。這孩子能走出這一步,實在是太好了。
燕寧欣慰而笑,摸了摸她的發頂,指著秦老太對孫警官道:“孫警官,我們要報警,她虐待我妹妹,你看這些傷。”
孫警官掃一眼秦亞男胳膊上的青紫淤痕,這都是現成的證據,於是對麵色慘白栗栗危懼的秦老太肅聲道:“你涉嫌虐待未成年人,請跟我們回警局一趟。”
秦老太冷汗唰得滾了出來,險些站立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