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新鴻暗自歎氣,妻子太單純了,單純得讓人頭疼。妻子這一輩子,結婚前被父母嬌寵,結婚後被他護在羽翼下,整日裏不是照顧他和孩子就是蒔花弄草。罷了,隻要燕黎音一直都如此‘懂事’,那些烏七八糟的事也沒必要讓她知道,徒惹傷心。
懂事的燕黎音洗完澡出來,發現手機上有兩個未接電話以及幾條微信消息,都來自於霍景澤。
燕黎音盯著微信界麵看了良久,回信息:我在家裏,我要請兩天假回h市老家一趟。
教室裏的霍景澤拿著手機站起來,旁若無人走出教室。
講台上的英語老師瞪了瞪眼,期間沒得到霍景澤一個眼神,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站在走廊上打電話。
手機鈴聲響起,燕黎音嘴角翹了翹,接通電話:“你不是在上課嗎?”
“你哭了。”霍景澤聽出她聲音沙啞。
燕黎音故作爽朗:“哪有。”
“你哭了。”霍景澤聲音篤定,“黎阿姨情況不好?”
“沒有,我媽媽沒事。”燕黎音故意語氣輕快,“我就是喝水嗆到了。”
霍景澤對所有人都漠不關心,可對燕黎音的情緒確實極為敏感:“我來找你。”說完,霍景澤掛上電話,徑直走向樓梯口。
教室裏的英語老師運氣,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十五分鍾後,霍景澤出現在燕家。
黎汀十分意外。
燕新鴻倒不意外,燕黎音這是在提醒他,她還有靠山。年紀不大,心眼不少。
聽到動靜下來燕黎音驚訝:“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跟你說沒什麼的嘛。”說話間,她用餘光打量燕新鴻,媽媽依然疼愛她,可爸爸的態度讓她不安。這個家裏,爸爸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
霍景澤盯著燕黎音紅腫的眼睛:“你為什麼哭?”
燕黎音慌亂了一瞬,下意識般看燕新鴻和黎汀。
燕新鴻喟歎一聲:“老家出了點事,音音心裏難受,沒想到弄得你還專門跑過來,這會兒可是上課時間,趕緊回去吧,叫你爸媽知道了,到底不好。”
這樁事對外怎麼一個說辭,他要等去了h市親自了解情況後才能決定,所以並不想現在就傳揚出去。
燕黎音心裏緊了緊,意識到自己可能操之過急,忙道:“阿澤,你快回學校吧,我沒事。”
霍景澤猶不放心。
燕黎音上前推著他往外走:“我讓小李哥送你回學校。”
走到院子裏,燕黎音咬了咬唇,小聲道:“我知道你關心我,我沒事,就是老家那邊出了點小事。”具體什麼事,燕黎音不肯說,爸爸都沒說,說不定爸爸並不想說出去,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那她主動說出來豈不是自毀前程。
霍景澤向來不會違逆她,鄭重其事:“有事你告訴我,我會保護你。”就像你曾經保護我那樣。
燕黎音望著他,眼眶慢慢紅了,她笑起來:“好。”
燕寧帶著忐忑不安的秦亞男前去接機。
縱然早已經在視頻電話中見過,親眼看見瘦骨嶙峋的秦亞男,黎汀的心髒瞬間收緊。
“孩子,你受苦了。”黎汀顫抖著抱住秦亞男,觸到她突出的骨頭,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這個孩子到底受了多少苦,才會瘦成這幅皮包骨頭的模樣。
饒是燕新鴻乍見這模樣,嗓子眼都陣陣發堵。
被抱著的秦亞男全身僵硬,鼻子發酸眼睛發脹,這就是她的爸爸媽媽,她親生的爸爸媽媽。
望著緊緊相擁的母女,燕黎音是背後陣陣發寒,秦亞男越可憐,爸爸媽媽就會越愧疚,她的處境也就越危險。不管怎麼說,她和秦家人有血緣上的關係,心疼愧疚之下爸爸媽媽說不定就遷怒於她。燕黎音抿了抿唇,走向燕寧,低低叫了一聲哥哥,聲音裏滿滿的無助不安。
燕寧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看得燕黎音遍體生寒,哥哥看她的眼神從來都是縱容又寵溺的,可這一眼毫無感情。之前強壓下的不安排山倒海襲來,自從哥哥去了h市,哥哥沒給她打過一個電話,上午她給哥哥打電話沒打通,哥哥更沒有打回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燕黎音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哥哥不是忙,而是疏遠她,就因為她不是他親妹妹,所以這十五年來的感情也隨之消失。
燕黎音臉上的傷心毫不作假,眼中隱隱有淚。
黑白分明的杏眼汪著淚,水盈盈的,如同晶瑩剔透的黑寶石。兩行眼淚漫下來,打濕雪白細膩的麵龐,順著尖尖的下巴滑落。
楚楚可憐得驚人,連秦亞男都覺得不忍起來。她定定看著與自己交換了人生的燕黎音。她的頭發烏黑油亮,皮膚就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又白又嫩,藍白色校服下的身形纖細玲瓏,少女氣息撲麵而來,整個人看起來真是美好極了。
這樣的美好何其荒謬啊。
眼淚毫無預兆地滾了下來,連秦亞男自己都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