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真的跑得很快,像一頭小鹿,跳躍在山林之間。
昏暗的月光,茂密的樹木,崎嶇的山路,通力合作,幫她擋住窮追不舍的壞人。
女孩溜著壞人到了山的另一邊,她跑不動了,找了一個地方藏起來,藏著藏著,又累又疼的女孩睡了過去。
一覺睡醒,熱辣辣的太陽懸在天空當中。
女孩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飛快往回跑,循著記憶找到那片灌木叢,遠遠看見一群人鬧哄哄地抬著擔架往山下走。
少年得救了,他可以活著回去見他爸爸媽媽!
喜悅充盈全身,奇異地減輕了女孩身上的疼,她突然不想死了。
她要活下去,活到長大那一天,離開那個家。
女孩撿起灌木叢裏的書包,迎著風,走上相反的山路。
“張桂蘭把煮麵的砂鍋掀到我身上燙開的,”燕安平平靜靜地說,烏黑的瞳孔卻在微微顫抖顫抖,“很疼,差一點就疼死了。”
那個夏天,她與死神擦身而過。
黎汀心焚欲裂,在她疼的時候,自己在幹嘛,自己是不是在疼愛音音?她不想下去,可她控製不住比較。在她如珠如寶疼愛張桂蘭的女兒時,張桂蘭卻在虐待她的女兒。
繃到極限的神經終於斷裂,黎汀猛地抱住燕安,聲音因為哭泣而含糊不清:“對不起,孩子,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沒保護好你,讓你被壞人偷走,對不起,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沒用,才會讓你在外麵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對不起,對不起。”
燕安的眼眶漸漸濕潤,晶瑩的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滑落。
“換藥了?”醫生笑著走進來。
燕黎音神色黯淡下來,不是媽媽,媽媽還沒來,濃濃的不安縈繞心頭,昨天媽媽的樣子就有些奇怪,媽媽是不是像哥哥一樣,會疏遠厭惡她?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燕黎音五髒六腑都像是被凍住了。
不可能的,媽媽那麼疼她,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哥哥以前難道不疼她不寵她,還不是沒幾天時間就徹底倒向秦亞男,恨不得把她除之後快。
有燕寧這個前例在,燕黎音實在是很難不心慌。
這神情落在霍景澤眼裏,就以為她怕疼,於是他認真道:“你別怕,就一點點疼。”
醫生忍俊不禁,多可愛的小男朋友。
燕黎音勉強笑了笑。
醫生問了幾句情況,開始換藥,體貼道:“下次換藥就是一個星期以後了。”
“好的,謝謝醫生。”
“我說你們倆這是怎麼回事,上次是小帥哥受傷,小美女照顧。這次換小美女受傷,小帥哥照顧了,難不成你們倆商量好的。”
醫生打趣,他是兩年前治療霍景澤的醫生之一,雖然霍景澤隻在他們醫院住了三天就轉去首都大醫院,但以霍家那排麵,想印象不深刻都難。
燕黎音驚了驚,沒想到會這麼巧。
霍景澤目光平平掃他一眼,對於不在意的人,他向來不會有多餘的表情。
醫生討了個沒趣,悻悻離開。
燕黎音目送醫生離開,一轉頭,望進霍景澤漆黑的眼底,那裏麵是不加掩飾的心疼,他情緒從來都是這樣直白純粹,不安的心逐漸安定下來。燕黎音主動握住霍景澤的手,他耳尖唰得就紅了,燕黎音笑起來。
“兩年前我住的也是這家醫院。”霍景澤不自在地沒話找話。
燕黎音點頭:“是啊,可真巧。”
“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就死了。”霍景澤握了握燕黎音的手,眼神誠摯。
類似的話,燕黎音不隻一次在霍景澤口中聽到,還在霍家人那裏聽到過,所有人尤其是霍景澤都認定是她救了霍景澤。
她的確救了霍景澤,霍景澤當時已經高燒到神誌不清,若非被及時發現,後果不堪設想。哥哥下去搬救兵,她留在原地照顧霍景澤。他的模樣狼狽極了,渾身上下血跡斑駁,衣服破爛,身上更是燙得嚇人。見他嘴巴輕輕蠕動,像是在說什麼,聲音卻低不可聞,她附身把耳朵貼上去。
“別出去……別……出……去……”
她還在疑惑什麼意思,肩膀突然被用力抓住,那力道大得驚人,一點都不像個病人,把她嚇了一大跳。
“你終於回來了。”霍景澤喜極而泣,“我知道你肯定會回來。”
被燒紅的眼睛蓄滿眼淚,可憐巴巴的,就像走丟的小狗終於等來主人。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霍景澤眼一閉,手一鬆,又暈了過去。
再見就是在醫院裏,爸爸帶著她走進病房,隻見穿著病號服的霍景澤聲嘶力竭地怒吼:“她在哪兒,你們把她藏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