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年事情好歹淡了些,可燕寧這一回來,以前那些醜事又被翻出來,外人會變本加厲地嘲笑他們。可不得嘲笑嗎,就是沈母自己都覺得自家可笑。放著那麼有出息的燕寧不要,偏要跟謝向東鬼混。好好的夫妻弄成仇人。
沈母用力拍著自己的臉:“全家都要跟著你抬不起頭來做人,還怎麼做人,一瓶農藥全家一起喝了了事,省得活在世上被人笑。”
沈父抱頭蹲在角落裏,悔恨撕扯肝腸,就算謝向東坐牢了,他也看好謝向東,認為謝向東有本事能掙到錢,比起燕寧當女婿帶來的好處更多。可親眼看見那輛車,親眼聽見村裏人說燕寧有多出息,沈父難受得不行,謝向東有沒有出息畢竟還不確定,出息到哪一步也不確定,但是燕寧的出息已經是事實,謝向東想走到燕寧這一步,沈父覺得不可能。也就是說,他閨女犯蠢揀了芝麻丟了西瓜,被她女兒當芝麻丟掉的其實才是真正的西瓜。
可誰能想得到呢?誰想得到燕寧會變得那麼有出息,讓人想都不敢想的大出息。
沈丹紅也沒想到啊,她怎麼可能想得到燕寧會變得這麼有出息,上輩子他明明那麼窩囊,隻能靠燕靜謝向東。燕寧這輩子怎麼能在和自己分開後就變得那麼有出息,他為什麼不早點有出息,為什麼不在上輩子就顯出這份本事來。否則她何必舍近求遠,還因此身敗名裂。
老天爺讓她重生不就是讓她彌補上輩子的遺憾,為什麼要這麼戲耍她?讓她重生以來的所作所為全都成了笑話,她重生的意義難道是為了刺激燕寧發憤圖強嗎?
明明是夏天,沈丹紅卻像是置身冰窖,四方八方湧來的寒意直刺骨髓,凍得全身血液都凝固。
“假的,都是假的!”沈丹紅一個激靈回神,語氣鏗鏘篤定,“他說車是他買就是他買的了,他說開廠就開廠,笑話,我還說我開廠呢。”
沈丹紅不能接受自己機關算盡的結果是坑了自己成就燕寧。
何止她不能接受,沈家全家都不能接受,誰能接受被自己扔掉的垃圾居然成了寶貝。
沈家人精神一振,都覺得有那麼點道理,話都是燕家人自己說的,誰能證明他們說的是真的。至於這種彌天大謊容易被拆穿,沈家人都不肯去想,實在是事實太過殘酷,本能的想逃避。
偏偏現實就是不讓他們逃避。
耳聰目靈的縣領導親自找上門,和燕寧商量招商引資的事。何嘉路和燕寧創立的科樂科技公司名聲斐然,短短兩年的時間裏強勢崛起,所生產的產品不僅在國內暢銷,還出口創外彙。
燕寧欣然歡迎,與縣委領導相談甚歡。衣錦還鄉,回饋家鄉,天經地義。就是縣領導不來,燕寧也要找他們商量在縣郊區靠老家的地方劃一塊地建廠專門生產揚聲器。
開廠那消息一出,十裏八鄉都轟動了,比燕寧開著車回來還轟動。開車是你的車,開廠卻是我能打的工。
包產到戶以後,大家夥幹活更有動力,以往磨磨唧唧一天都幹不完的活,半天就能幹完,剩下的半天可不就閑了,閑了能幹嘛?鄉下地頭的老農民也沒啥可幹的啊。這年頭敢走出去打工的畢竟是少數裏的少數,人離鄉賤。
可要是有個廠子在家附近,大家可不就活幹了,燕家的門檻都差點被踏平。
這邊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沈家是電閃雷鳴烏雲壓頂。
縣領導親自登門,沈家人再不能自欺欺人,燕寧真的發達了,還不是一般二般的發達。往後那廠子建起來,村裏人在燕寧手底下討生活,還不得往死裏踩他們家。
刺骨的寒意滲透進骨髓深處,沈丹紅慘白著一張臉,臉頰不受控製地抽動。
隨身聽這東西往後人手一個,那就是金山銀山,單單靠著這一個玩意兒,燕寧的成就已經不在謝向東之下,何況他也許還能研究出其他東西。
反觀謝向東,坐牢有了案底,還得罪了燕寧。燕寧有錢有地位,他稍微動動手指就能碾死謝向東,謝向東怎麼可能東山再起。
謝向東完了!
沈丹紅重重打了一個寒噤,後悔和恐懼毒蛇一般遊走全身,那她怎麼辦?驚惶無措的眼淚撲簌簌滾下來,沈丹紅趴在床上,哭得就像個孩子,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自己怎麼會淪落到這樣無路可走的困境中,她如今的日子,居然還不如重生前那會兒。
這個念頭在沈丹紅鬼使神差停在燕家院子外時變得更加強烈。重生前,她雖然過得不如意,可好歹是正常人的生活,現在卻像是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連出門都隻能在晚上。
幾米之外的燕家,洗著腳的燕老太正在笑自己:“沒回來前見天兒想著老家,覺得老家哪哪都好,可才回來幾天啊,就想著回城裏去了,這日子啊,到底是城裏舒坦。”
燕靜笑嘻嘻:“那肯定是城裏好啊,要不怎麼那多人想著進城。何況咱們家那房子,上下三層,又寬敞又幹淨,要啥啥都有,還有劉姐做家務,多舒坦。”
燕家現在住的別墅還是四十年代建的,在六十年代被收繳,直到七十年代末物歸原主,然後去年賣給了燕寧。燕寧花大價錢翻新設計重裝修,不然這年月上哪兒找別墅去,壓根就沒人建。
屋外頭的沈丹紅聽著心就跟被針紮一樣,這本是她想過的日子,她放棄燕寧選擇謝向東,不就是為了過上這樣的日子,結果謝向東在住牢房,燕寧卻已經過上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惡意地戲弄她?
老天爺又為什麼要這樣厚待燕靜?
上輩子燕靜有謝向東。
這輩子燕靜沒有了謝向東卻有燕寧,她為什麼總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獲得幸福。
而自己汲汲營營卻落得個一無所有的下場。
沈丹紅悲不自勝,不禁潸然淚下,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滾,淚眼朦朧之間,聽見吱呀開門聲。
出來上廁所的燕寧瞥到籬笆外麵站著個人影,定睛一看,表情變得玩味兒起來。
沈丹紅怔怔望著燕寧,幾乎有些不敢認,在她的記憶裏裏,燕寧的形象是殘缺失意又沉默的。然而眼前的人,高大英俊,氣度不凡,比當年的謝向東更加出色。
強烈的失落感湧上心頭,他本來是自己的未婚夫啊,如果不是因為謝向東,他們兩年前就已經結婚,然後在去年底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兒。
其實燕寧對她們母女挺好的,雖然他不善言辭,但是他竭盡所能對她們母女好。
這一刻,沈丹紅想起了燕寧對她的所有好,他定期給她寫信,寄布票讓她做衣服,婚後每次回來都搶著幹家務,就是被炸成殘疾後也是主動提離婚放她走,她再婚後也沒阻止她去看女兒,每次她去看女兒他總會準備些東西讓她帶走……
她媽說燕寧其實還惦記著她,隻是她再婚生了孩子,燕寧難以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