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想起他絕然離去的表情,她不禁難過地把頭埋了起來。

段耀淩進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來長年合作的「馬氏徵信社」社長。

馬兆衛原本是「勝太電子」特別編製部的一員,專門處理機動性高又不便擺上-麵的任務。他能力一流,修習過武術,能打能摔,但天生就不適合規範在體製內,因此當他提出辭呈,段耀淩即刻批準。

條件是,他們必須維持合作關係。

馬兆衛是少數知道段家內幕的人,也多虧有他,段耀淩避過了許多驚險。

表麵上,他是對母親言聽計從的兒子,其實,他們之間的爭鬥才厲害。馬兆衛曾經假扮工人,為他「掃」出數以百計的竊聽器,也在他的衣服內襯揪出過追蹤器。

他常在想,母親為什麼要這樣做?防他之緊,好像在防賊偷似的,難道她對唐家女人的恨意,已經超越了母子間的羈絆?

到底有什麼理由,讓她必須如此提防他?

「老總,今天又有何指教?」他進入總裁辦公室,一臉笑意。

馬兆衛一身清潔工的打扮,手裏拿著一根掃帚,走進辦公室時,握著掃帚,仔細揮過每個角落,確定沒有人竊聽,才坐下來。

「我要你加派人手保護唐貴霓,必要時,你得親自出馬。」

「聽起來像是段老夫人又要出招了。」馬兆衛有點同情地看著他。

「她從來沒有不出招的時候。」

但他是如此慶幸,自己已不再是幼時那個小男孩,隻能挨揍,無力反擊,他現在有自己的人馬,可以跟母親的力量相抗衡。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立刻調派人手,保護人在美國的唐貴霓。而從她回到台灣之後,他更是費盡心思製造各種假象,企圖瞞過母親的耳目,以為唐貴霓被他欺負得遍體鱗傷。

母親狠,他必須比她更狠,唯有如此,才能夠保護他想保護的女人。

「我聽姓穆的說,唐小姐的『貴霓時尚』就快要開幕了。」

想到此,段耀淩的眉間便下意識地一皺。「所以,你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

馬兆衛咧開自信的笑容。

「都交給我吧!沒問題的。我個人喜歡正麵積極的想法——哈哈哈,我的酬庸又要調漲了!」

自從回到台灣之後,唐貴霓一直想去拜訪一位長輩,將小包袱交給他。

隻是礙於事務繁忙,「貴霓時尚」雖然還未正式開張,但人員招募、組織編製、公關事務都紛紛到位,她忙得不可開交,也不亦樂乎。

要不是接到這通電話,她也不會趕在這個節骨眼兒跟他倉卒見麵,因為她認為,要拜訪這位長輩,必須更慎重一些才是。

但對方都找來了,她隻好赴約。她隨著服務生進入日式包廂。

對方已經到了。「貴霓,坐。」

她看著眼前兩鬢花白、麵容滄桑的男人,一股孺慕之情油然而生。

「段叔叔。」她跪坐下來。

段重皓慈愛又感傷地看著她。「不是應該要叫我『爸爸』了嗎?」

唐貴霓一愣。「您……怎麼會知道?」

她原本以為,段耀淩娶她是為了羞辱她,但截至目前為止,他並沒有做出傷害她的具體行動。而她先前大張旗鼓接受訪問,想要用在紐約的經曆,一炮打響「貴霓時尚」的知名度,沒想到那些新聞卻被不知名的勢力給強壓下去。

「是穆家小子告訴我的。」段重皓笑了笑。「他是我們父子間的雙麵諜,不然除了公事,耀淩不會跟我談其他事。」因為兒子恨他。

「我……」她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我也知道他恨我,但那不重要。」他鄭重地問。「重要的是,他對你好不好?有沒有欺負你?」

她激動地搖搖頭。「沒有,他對我很好。」

她很驚訝這句話她會講得如此流利,但認真想想,段耀淩對她又不打不罵,還實現她第二個夢想——成立「貴霓時尚」,他當然算得上是對她「很好」。

至於第一個夢想,她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有沒有可能實現。

「相信我,如果我早知道他要這麼做,一定會阻止他。」段重皓幽幽地歎了口氣。「他這麼做,隻是想替他母親出口氣。這件事過去了那麼久,不該禍延到你們身上……」他又歎了一口氣。

唐貴霓登時發現,對段叔叔來說,這件事從來都沒有過去。

他的眼神黯淡無光,仿佛連他的靈魂都跟她媽媽一起死去,在人間徘徊的隻是一具日漸衰老的肉體。

「尤其是你,你是最無辜的,你甚至不是雙宜的……」

「不,她永遠是我的媽媽。」她固執地說道。「她就是我的媽媽,即使有人因此而與我為敵,但她疼我,愛我、照顧我,她就是我的媽媽,我不會否認。」

段重皓無奈地笑了笑。

就在這時,服務生送來了兩份日式點心與抹茶,靜靜告退。

「貴霓,你應該知道,我找你來是為了什麼。」

她心口緊了緊。「我知道。」

「當年雙宜病故,你說一個人到美國去怕寂寞,希望能有母親陪,所以把雙宜帶走。」段重皓低下頭,掩飾濕潤的眼眶,唐貴霓眼尖地發現,他捧著抹茶的雙手在顫抖。「如今你已經長大,就當你段叔叔壞心眼,想把你媽媽搶走,你可不可以……把雙宜交給我?」

她看著段重皓,心裏一陣酸。

如果當年媽媽與段叔叔能夠順利結為連理,就算現在陰陽相隔,段叔叔也就不至於如此遺憾了吧!

是段叔叔一生執著不悔的深情,讓她相信「真愛」的確存在。

她不禁想……她跟段耀淩會有這麼相愛的一天嗎?他會不會愛上她,即使隻有段叔叔愛媽媽的十分之一也好?

「……貴霓?」段重皓吃力地說道。「對不起,我提出的要求太過分了。」

「不。」她回過神,在心裏-斥自己作什麼白日夢。期待段耀淩愛上她?這個願望要是讓他知道了,他會狂笑一整個禮拜。「不,其實我早該拜訪您,把媽媽交給您。」

當初媽媽急病過世,並沒有消弭朱敏華的恨意,相反的,她恨得更深,因為她知道,死人的地位屹立不搖,活人永遠也搶不了,她想糟蹋媽媽的遺體,甚至想一並收拾她,是段叔叔在悲痛之餘,動用關係,緊急將她的監護權交給信任的部屬,將媽媽火葬,讓她捧著骨灰壇飄洋過海,美其名求學,實則為避難。

「我希望你知道,我已經為雙宜找到安眠之地,那裏的保全措施滴水不漏,等一切都安排好,我們隨時可以去探望她,你不必擔心永遠見不到她。」

「段叔叔,什麼都別說了,我相信您。」

她打開手提包,將小包袱小心翼翼地拿出來。

段重皓的鼻尖立刻紅了起來。「雙宜……對不起,我……」

唐貴霓抽出麵紙交給他,他沒有收下,顫巍巍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把小包袱捧住,往自己移過去,就像捧在他掌間的是價值連城的珠寶,而非一壇骨灰。

一個男人怎麼可以愛一個女人那麼深,那麼久、那麼癡情不移?

而這個男人的兒子,又為什麼連讓她求取一點點愛戀,都知道隻是奢望?

心口像被冰錐猛然一刺,她想逃,逃到沒有愛情的世界,隻要不看到別人有多深情眷戀,就不會覺得自己有多孤單無依。

「我先告辭了。」

她靜靜地退了出來,讓母親與永遠無法結合的戀人,一敘相思之情。

唐貴霓一邊吃晚餐,一邊偷瞄身邊的男人。

自從他回來睡過一次之後,之後每晚都回來報到。真不知道是什麼扭轉了他的意誌,讓他就算臉再臭也會進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