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鐵勒昂力和夏長階帶領的鐵勒部流亡的那一小股部隊。
他們在沙漠中疾行了數日,已到達了毗鄰南陸邊境的白鄂夷欽寺一帶。
在坍頹的神廟圍牆一角,篝火熊熊燃氣,照亮了幾張滿是風沙的憔悴麵孔。
夏長階拾起一根枯柴扔進火堆,朝鐵勒昂力身邊的少主鐵勒蕭南說道:
“鐵勒小王子,看不出來啊,你這副小身板倒也結實,白天還真擔心你被沙龍卷刮跑了。”
鐵勒蕭南不卑不亢,言語中雖稚氣未脫,卻有著一股堅韌不拔的倔強:
“夏將軍過獎了,蕭南是鐵勒穀陽的兒子,流著貪狼的血,這點風沙算什麼。”
夏長階的眼神中多出幾許讚賞之意,嘴上卻還是揶揄道:
“狼血可沒辦法對抗這種鬼神之地的狂風亂沙,還是你們鐵勒的將軍帶路帶得好,一路上都能找到遮蔽之所。”
鐵勒昂力悶哼一聲,不去搭腔,卻不自覺地把手中的一張羊皮輿圖握得更緊了一些。
夏長階何其精明,這樣一點點小動作被他盡收眼底,他不動聲色地開口問道:
“昂力將軍,我出發去你們寧州時,陛下也賜了一張行軍圖給我,這才讓我能巧避風沙,一路無阻到了寧州,沒想到啊,你們鐵勒也有一張這樣的圖。”
鐵勒昂力手中這張秘圖並非是鐵勒部所有,是策劃了從救少主和夏長階,取道額古娜往南陸這一係列事件的那兩個人給他的。
但鐵勒昂力並非有勇無謀,也沒那麼容易被夏長階套出話來,他把秘圖塞進懷裏,淡淡回了一句:
“是嗎,南陸皇帝真是用心良苦啊,這是早早就規劃好了派兵往我們寧州的路線啊。”
夏長階笑道:
“派兵沒錯,但派的是援軍,這點昂力將軍可不要想歪了。”
鐵勒昂力依舊麵無表情地盯著火堆,說道:
“寧州的草原平靜了一百多年,何以南陸皇帝的禦史和援軍一來,就會天翻地覆,不得寧日。”
夏長階被這一句話噎住,沒想到這麵相粗野的寧州大漢竟然這麼“會講話”,思索了半晌才又辯道:
“鐵勒昂力,你這話怎麼說的,明明就是你們寧州十部積怨已久,你們那草原狐又早就有不軌野心,怎麼能賴到我大昊的禦史和援軍頭上!”
鐵勒昂力冷笑一聲,道:
“哦?那你們那陰陽怪氣的禦史,為何現在成了那草原狐的座上賓?”
“你!”夏長階平生也沒嚐過這種被人懟得啞口無言的味道。
鐵勒蕭南見氣氛不對,趕緊打起圓場,岔開話題道:
“好了好了,二位將軍不要爭了,等我們再次回到寧州,一切皆有公論。現在,還是想想,馬上到了南陸,該怎麼前去鄢都吧。”
夏長階便不再去管仿佛吃了槍藥一般的鐵勒昂力,站起身子,長身直立麵向南方。
他的傷勢已好了大半,周身散發著勃勃的英武豪邁之氣,隻聽他朗聲說道:
“鐵勒小王子,你放心,我夏長階既然說到就必然做到,隻要到了荊齒城,我隻需通報一聲,自然會有人接應我們,我一定會把你帶到陛下麵前。”
“不行!”鐵勒昂力似乎今晚和夏長階杠上癮了,他大手一揮,沉聲說道:
“我們隻能喬裝到鄢都去,你們南陸官麵,也有內鬼!”
夏長階驟然回身盯著鐵勒昂力,剛想厲聲回擊他的無稽之談,卻突然隱隱意識到,北陸這場詭異的“政變”,好像的確處處都有南陸的各方勢力摻雜其中。
夏長階的一對細長的眼睛,在黑夜中射出點點寒光,他冷冷道:
“你怎麼知道?說吧,到底是什麼人在暗中助你們!”
鐵勒昂力卻不再管他,脫下身上一件大氅披在他的少主身上,撂下一句:
“不關你的事!”
……
而也就在此時,已經先行到達南陸,準備繼續往鄢都進發的楚回三人一行,卻在南宣州平寧王府,耽擱了許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