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婆婆(2 / 2)

她的衣服永遠是小一號的,還都是她和爹剛結婚時從娘家陪嫁來的,買新的她就當壓箱子底的寶貝,對舊衣服永遠是縫縫補補又三年,穿了又穿不忍扔,你給她的見麵禮,過年禮,她全用布包起來半夜偷著爬起來看看丟沒丟。

她心裏明明忘不掉我姐姐,第二年還是要了我,我小的時候她就沒盡到過當娘的責任,永遠在地裏待著為一家人忙活,而我身邊永遠是奶奶,可我現在就是想她。

唉,你哭啥?我這講這一切的都還沒哭呢,你怎麼哭了。”

“去你的你沒哭,你沒少哭,你看看你衣服都濕了。”

我從沒想過老公會如此思念婆婆,再代入婆婆的一生,我居然聽入戲了,非常不爭氣的哭了。

我被老公揭穿時,還嘴硬的把鼻涕抹他身上。

以前村裏的女人那是被當成牲口使喚的,嫁人就等於是給夫家增加勞動力。

特別是婆婆這種有點胖憨的女人,那簡直是受氣包般的存在了,在老公的描述裏,她就是收拾殘局的垃圾桶,她不是不想穿新衣服,而是她從內心裏覺得自己不配,那是好東西,一定要留到最後。

老公可能覺得沒什麼,那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但我聽到的是一個女人的成長史,為什麼摔跤,她一定是有腦梗前兆了,但一直沒被重視過,她在隱忍,隱忍了一輩子,連最後的住院都隻是住了十三天而已。

我越想越難受,結果最後明明應該是老公想娘想到哭,反而哭到腫眼的人是我,因為我剛開始哭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

“對了,你說這麼多,我還不知道你娘叫什麼名字呢?嫁過來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這麼想知道你娘的名字。”

“我想想……她就是娘啊,從沒正式告訴過我這個做兒子的她叫什麼名字。

但村裏人都管她叫大英子,連我也以為她叫英子,哪怕她在莊裏生活辦保險,去住院,被火化,都是熟人辦的,所以我一直也沒機會知道她的名字,直到去戶籍科給她辦銷戶的時候,我低頭看了一眼再熟悉不過的戶口本,原來我娘的名字裏沒有英這個字,她叫陳紅娥。”

聽到婆婆名字的一瞬間,我徹底淚崩,嚎嚎的哭了半個小時,一想起那三個字,我腦海中就想到了一個女人的一生,離家外嫁,婆媳不合,女兒早夭,被迫傳宗接代,兒子住院,自己擔下罪責,兒子離家,默默思念不敢多說,一生都在被人叫著錯誤的名字,那一個又一個的點,完全讓我控製不住,中途哭到差點背過氣去,哪怕是我當初在婆婆的葬禮上,我都沒有這麼共情的哭過,我突然就懂了她的一生,卑微卻又堅韌,以自己的不斷退讓換來了一家平安。

哭了一夜的代價就是第二天我雙眼腫到睜不開了。

老公又抱著他的海蜇加石頭出門了,據說昨天生意還不錯,海蜇一包沒賣,蠶蛹多出來的三包全賣了。

可在我問他價格時,老公特別痛快的告訴我:

“三塊五一袋賣的。”

我當時如同五雷轟頂,恨不得給他兩巴掌,難怪賣光了,他是真敞亮啊!我們賠了!

“親,我進三塊七一包,大克數270克的,一袋頂兩袋呢!你按180克一袋零售的價格給我賣了?你是不是找打!”

“你又沒說,我怎麼知道賠了,我還覺得自己賣的好很厲害呢!”

“嗬嗬……你人才!當我沒說,你開心就好,我權當養了個少爺!”

賠都賠了,我再跟老公鬧是沒啥意義了,反正海蜇他知道多少錢,應該不會再賣賠了,接下來我隻要安心在家等待著他凱旋而歸就好了!

可惜啊,我想法太天真了,我居然天真到相信老公是什麼商業奇才?他就是一個被我寵壞了的孩子!

海蜇八塊錢一袋!他知道怎麼賣,對方說十五塊錢兩袋,他也明白是讓了一塊,但對方說隻帶了二十塊錢,你也別找了,二十塊錢給我三袋吧。

老公當場同意,非常痛快的打包收錢送對方離開,事後他一算六塊六一袋沒毛病,可我進的金額比這個數多啊!

直到老公回家跟我對賬時我才知道,他賣了,又好像沒賣,錢套現回來了,可比出去的又薄了幾分,我看著手中僅有的二十塊望著天花板,仿佛看到了我自己未來的家徒四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