惝恍迷離間,思文輕輕搖頭,“那也是一場大洪水,當時天傾西北,地陷東南,日月暗淡,哀嚎遍野,頃刻間我已被洪流席卷而走,以至後來治水之時,每隨禹大人走過一處,我都有種感覺,好像總在不經意地找尋著某種氣息,似曾相識,恍若隔世,哪怕隻有一絲半縷,也能教我頃刻間倍覺安寧。”
小哀乖巧噤聲,心頭湧上蒼茫的憐惜,如此說來,阿文哥和他思念的故鄉之間,不知暌隔了多麼漫長的歲月。
思文嘴角噙了絲雲淡風輕的笑意,他拿起腰間掛著的笙簧,緩緩吹奏起來。
“這笙簧真好聽呀,阿文哥!”看著思文手中梨子般大小的笙簧,小哀忍不住讚歎道,“沒想到匏瓜肚子裏有這樣美妙的聲音。”
思文被小家夥逗樂了,“那是當然”
他輕呼起來,著忙地翻看貼身裙袋,珍重地摸出樣東西來:“差點忘了,阿文哥,你來看看我這個寶貝!”
思文的視線凝聚在孩子瘦小的掌上,不由仔細辨認道:“這確是顆匏瓜的種子,你哪裏得的?”
“嘿嘿,昨日我看伯益大人的圖冊——從沒見過那樣精致的畫——有一頁畫了株匏瓜,就央他給了我這種子,大人還仔細教了我種植之法哩,”小哀信心滿滿,“定要種出同那畫一樣惜人的匏瓜來!”
(惜人:當地方言,意指美好漂亮,惹人憐惜。)
“哦,你為什麼非要種這個?”思文好奇,畢竟伯益那冊上的異卉奇珍太多了。
“喜歡呀!”小哀歪過脖子,小臉上綻開一朵率性至簡的笑容。
“嗯,匏瓜嘛,長得頭小肚圓,跟你蠻像的,怪道你會喜歡。”
小哀捂著嘴樂不停,思文點點頭,自他手中取過那粒種子,單手握緊,眸光深斂,拳頭叩在眉心間片刻,依舊將種子放回小哀攤開的手掌中。
接著,不尋常的事發生了,小哀感覺到有股奇異的熱度在手心升騰而起,思文放回來的種子,竟通體燃燒起來,四射出耀眼奪目的亮光,其間,一束幾乎透明的根莖從當中蜿蜒伸出,顏色漸深漸濃,形如碧綠小蛇,顫顫地攀延著,眼看繞到小哀的手指上來,那莖上起初緊緊蜷縮著少許嫩葉,也羞澀地舒展開來,嬌俏如蝶,在月下清風中歡暢舞動,須臾,那脈絡清晰可見的葉片之下,竟長出了幾顆小小匏瓜,待果實大如指甲時,漸也開始五彩變換,叫人目不暇接。
“天哪!”小哀雙腳掂了幾掂,又不敢大動,若在平時,或許早已歡喜得蹦老高了,他勉強按捺住自己,屏息湊近端詳,那頂端的小匏瓜實在嬌俏玲瓏,小哀忘情,另一隻手輕輕伸了上來,就在指尖快要觸及果實的刹那,所有一切瞬息消失了,小小手掌上,歸於暗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