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姝微抿著嘴,將粉末小心地塗抹到囡囡傷口上,答道:“沒錯,是本姑娘‘特製’的草木灰,愈合這種傷口是等閑事。”
囡囡這會兒像個大孩子,也不吭聲,紋絲不動地抬著臉,讓少姝上“藥”,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姐姐,無比信賴親近。
抹勻了,少姝將荷包遞給匐勒:“等回去再抹上兩遍,管好!”
匐勒唯唯應了,再不多問,接過“恩物”仔細收好。
王氏手忙腳亂地從馬車上取來件包袱:“少姝姑娘,這是我隨身帶的粗布衣衫,兩日前剛漿洗淨的,姑娘若不嫌棄,先將就披上,以免受寒著涼,仆婦我心裏更是過意不去。”
“王嬸說得哪裏話來,這衣衫好哇,我和囡囡一人一件。”少姝開心地接過,手忙腳亂地與囡囡披裹起來,又將兩人發髻上的水珠擰幹,不知怎麼,這會兒反覺身上更冷,待歇一歇,緩口氣,趕緊回家是正經。
王氏喚了兒子,抱上女兒,向救助過他們的好人一一道謝。
河灘上一片亂哄哄,夾雜著孩童們的歡聲笑語。
唯有悄悄聚在少姝身邊的數名女娃,紅著眼睛,嚶嚶抽咽,還沒有自方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少姝勉強站起來,猶自體貼地摸摸這個,拍拍那個,以示安慰。
“少姝,你這膽子也太大了。”
冷不丁的,聽到人群中傳出熟悉的聲音。
少姝心下瑟縮,滿目驚訝地轉過身去,本來圓溜溜的眼睛睜得更圓了:“子猷哥哥,怎麼是你!嘿嘿,什麼時候上山來的呀?”
來者恰是華岩書館郭家長房長孫,少姝的大堂哥郭子猷。
少姝手腳無措,心下忐忑,真不知子猷到了幾時了。
“若不是恰巧今日攜友上來,還怕看不到妹妹這麼大的動靜呢!”子猷也笑了,眼中卻沒有笑意。
“沒辦法,匐勒妹妹落水了,他又不會水,情勢危急,救人要緊呐!哥哥知我水性好,不用擔心。”少姝赧然,眼神亦有幾分躲閃,朝子猷身後張望道,“這兩位公子便是哥哥知交?”
見少姝對答如流,神色如常,子猷臉色稍霽,他微微側身,一左一右引見道:“少姝,這位是劉淵公子,劉公子是匈奴左部帥的世子,昔年我遊學於上黨,曾與劉公子共拜於崔遊先生門下。”他頓一頓,“這位是賈暘公子,賈公子乃賈縣令愛子,今春始,要來咱們書館就讀了。”
施過禮,少姝大方向二人看去。這一打眼,便覺那劉淵身形魁偉,麵容軒昂,自帶一股英氣,自頂至踵竟都是中原服飾;而那賈暘的麵目偏文弱些,眸正風清,麵露淺笑,一襲深袍中規中矩。
既是子猷哥哥看重的人,她也不敢怠慢,忙道:“福地自有福人來,我說今日天光澄和,野雀子歡叫不休,果是有貴人到此。”
兩位公子回禮間客氣大笑:“好說,好說。”
劉淵率先開口道:“上山來時,子猷兄同我們說起過少姝姑娘和令堂居處,還說待我們瀏覽山色之後,再去水溝叨擾,哪知方臨潭邊,就看到‘九天玄女’飛身救人的情景。”
少姝此時還有點虛脫,臉色盡管蒼白,也給他說得飛紅一片:“劉公子過獎,小女子不敢當。”
賈暘則饒有興味地打量著眼前的姑娘,也不知她是不是剛從水中出來之故,不染鉛粉而眉黛青山,布衣草鞋亦不掩脫俗清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