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內心複歸清明,勿需依賴無常的外在的人、事、物,但有此見,煩難即轉為解脫。”思霄手上頓了頓,言簡意賅地解釋道。
“這樣想就可以了哇?”少姝將信將疑,自覺果然修為粗淺,一時間難以會心領略。
“一體兩麵……轉化……想法,”她來來回回地在屋子裏踱步轉圈,弄得小葉直眼暈。
“呀!”她驀地立定驚呼,嚇得榻上倒臥的尹毅急掩心口。
“又想到什麼了?”思霄笑著,眼神示意小葉過來收拾針灸器具。
“舅舅,照此看來,我們常說的福禍相依,否極泰來,不也是講的一體兩麵,互為轉化麼?”少姝揚揚手上的《周易》,方才可巧,她正讀過否卦和泰卦。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塞翁失馬的故事嘛,常聽常新。”小葉兩眼彎彎,目光追著少姝手裏的書,“‘泰’是指好的,通泰之意;‘否’指不好的,堵塞之意。 實則,否卦和泰卦闡釋的道理是一樣的,對麼主人?”
“嗯,凡俗眼中確實是兩樣,而在智慧的人看來,它們沒有區別,不過是正說反說罷了,此理中外皆然。”淺淺的笑意爬上了思霄的嘴角。
“莫非,唯有慧心,常守清明,才能把握到一體兩麵的‘轉化’?”少姝的思路再一步往前去。
“能亂自己心者,唯有自己。”思霄注視著少姝的深瞳,“將心上一切法視作道場,無論行、住、坐、臥,無論在什麼地方做著什麼事,時時邪以正度,自可保持心境清明無礙,甚或通達天機。”
這時,仰躺許久的尹毅徐徐起身坐正,囁嚅發聲了:“師父所言境界,弟子由衷感佩,弟子思及平日裏暗自為了眼疾憂慮,還連累長輩們牽掛傷神,不知,我可否也能以此病為道場?”
小葉手上的活計也停了,和少姝的目光遇到一起,二人齊齊看向思霄。
隻見思霄沉沉地一點頭,雙手按上尹毅肩頭,鄭重對著弟子稚氣未脫的麵龐——他雖看不到,但思霄相信他能以自己的方式感知得到。
“以病作道場,莫說你這暫短的眼疾,亦或是別的痛楚,俱可虛懷以待,在其間砥礪心性。這些日子以來,你其實已經做得很好了,隻是不自知罷了。從出了門跌跌撞撞到如今的步履如常,竟至與小葉切磋半日,聽聲辨位,步法不亂,猶見功夫。盡管你的目前黑漆一片,心中卻仍自有世界,此界,由你心生光明而徹照分毫,無從也無需借力他人。”
尹毅聽得不由哽咽起來,喉嚨裏“嗯嗯”應著,一字一句全印到心裏去,如若他心中,確早有簇簇星火般的光亮,此際更是被師父撥攏得熠熠生輝,滲透胸膛,暖意融融。
“老話說‘孩子病一次,就會明敏一次’,”幼時經曆如在目前,少姝笑容逐漸明朗,“病痛可惡,猝不及防,孩子們呢,卻都無時無刻不在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