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但不知從何時起,四下裏都燃起了燈,所以並不顯得暗,尤其是對唐文清這種武功較高,可以夜間視物的人來說,對視線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隻有遠處那幽幽叢叢的花木間才讓人朦朦朧朧地看不清。
而一個人影,就是從這幽暗中悠然而來,因離得尚遠,他的臉又剛好在黑暗中,所以麵目是看不清的,隻有那搖曳的身姿,飄然的發絲和飛揚的衣袍,入了人的視野後,就讓人再挪不開眼了。
唐文清從來沒見過一個人會有如此的風姿,他從容優雅地走著,仿佛踏在流動的水波上,又似飄在遙遠的雲端,恍如他已融進了這夜風中,伴著晚風一同浮動,他是模糊的,遙遠的,清華而高貴的,可他又是出塵的,寧和的,讓人忍不住生出親近之心的。
當你的視線被他吸引,你就會想要靠近他,即使什麼都不做,隻是靜靜地待在一處也好,然後,你又會想到要握住他的一片衣角,這樣你就能將他挽留,再接下來,你該想要碰觸他的肌膚了,而或許當你碰到他時,你就會再也忍不住將他擁入懷中的衝動了。
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唐文清就明白了夜問心對林歌的評價:匠氣太重。
是的,眼前這個男子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自然,那種安然的優雅是他與生俱來的,已成為了他的身體發膚,他的整個人。
掌心中顫抖得越來越劇烈的夜問心的手,提醒著唐文清他現在麵臨的困境,於是唐文清打點精神傳音問道,“心兒,你可認得他?”
夜問心轉過頭來,不再看那男子而是目視前方,動作十分僵硬,又過了一會兒,才顫聲傳音道,“不認得……他,穿的是林郎最喜的青衫。”
唐文清的耳邊驀然間響起了在宜東城,夜問心醉後的那句問話,“林郎啊,何不著青衫?”不由心中也是一抖,他還是低估了月林朗在夜問心心目中的地位啊,不過是一件舊日衣裳竟能引起這麼強烈的反應。
夜問心轉了頭,唐文清的視線卻固定不變,一直看著那個遠遠走來的男子,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個男子就是剛剛結束傳承的聖子,唐文清原本想看清楚他的容貌,而在聽了夜問心的話後,唐文清卻先注意起聖子穿的衣衫來。
在唐文清的眼中,那是一件可稱為普通至極的衣袍,連飾紋和繡花都沒有,除了寬大一點外,再無旁的特征了。
對了,顏色,這件衣裳的顏色,也算是特別的,在唐文清的印象中,這種顏色名叫“雨過天青”色,可還有人說,這種顏色比“雨過天青”色要淡,所以應叫“青白”色,或者“月白”色。
唐文清並不喜作畫,而他從來都沒為一種顏色如此糾結過,現在細細看來,才體味到這種顏色的妙處,那衣衫在明亮處是銀白的,在稍暗處則變成了淺淺的青,而且因光影的明暗不同,那本是極淡的青也呈現出了多種的層次,每一種都在變化,卻又那麼的自然,給人說不出的寧遠開朗之感,真的像雨後明澈的淨空。
尤其是被這樣一個風華無雙的男子穿上後,再姍姍地走來,行動間簡直就像披了一身的月華,清雅淡遠中點綴著些許難言的明媚。
就這麼細細地看著,那男子已走到了兩人的近前,盈盈下拜,“參見聖上。”
“起吧。”唐文清淡然地說,他能感覺得到,夜問心已不再顫抖了,但手上還有不似往日的涼,唐文清真不想在這裏再耽擱下去了。
聖子並沒起身,隻是抬起了頭,那張美得難以描繪的臉就這麼出現在了唐文清的麵前。
聖子的眼中有顯而易見的晶瑩,還有狂熱和隱隱的探尋,而唐文清已失去了多看一眼的興趣,好在,夜問心也一直沒對聖子的容貌有太多關注,看來,刺激到夜問心的,真的隻是這樣一件衣裳而已。
唐文清站了起來,“我倦了。”夜問心也站了起來,甚至還提前唐文清往前邁了一步,唐文清又感到了夜問心在微微的顫抖,仿佛在竭力忍耐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