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汐和笛南住在在三樓。季初有深夜寫作的習慣，於是選了二樓書房隔壁的客臥，正好與林冉的房間相對。剩下一樓的客臥留給笛南的父親付正平。
從浴室出來，林冉見季初的書房還透著光。他走近敲開虛掩的門，季初正對著電腦打字。
“怎麼了，小冉。”她淡笑著問。
“快一點了，早點休息。”林冉探進半個身子，說罷就要轉身離開。
“小冉——”季初叫住他，“是因為太久沒見了嗎？”林冉頓住身子。
“我們好像生疏了很多，”她繼續道，“小時候明明很親的。”
“姐姐，你真的要來玉倉上班嗎。”林冉不回答卻反問道，“我記得你在大學裏是學文學的。”
“嗯。”季初點頭，“至少最近幾個月我會在美術館工作。”
“那麼，以後不要叫我小冉了。”林冉抬眸看向她，“和同事一樣叫我林冉吧。我也會直接喚你季初。明天早上，一起去美術館嗎？”
林冉走後，季初對著電腦發了很久的呆。她或多或少知道林冉為何見到她會如此冷淡。
十年前，她在季深去世後選擇出國留學，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不告而別。錦汐和笛南知道她要出國留學，卻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離開。於是她選了一個稀鬆平常的夏日清晨靜悄悄地走了。離開的那天，她在笛南和錦汐家門口留下了告別禮物，獨自一人搭上去機場的巴士，一走就是十年。
因為她的不告而別，笛南短信轟炸了她幾天幾夜，錦汐跑到季家門口號啕大哭，而林冉則是在十年裏不曾聯係過她一回。
事後，她為了哄錦汐和笛南，在國外半個多月愣是沒把時差調過來，過著日夜顛倒的日子，晝夜不舍地安撫兩位被自己幼稚行徑氣炸的好友，才勉強在自己十八歲生日那天得到了原諒。
“要不是看你一個人在國外連生日蛋糕都沒有，我和錦汐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原諒你！”電話那頭，十八歲的笛南氣急敗壞。
“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跟你們說要走的事，也怕在機場忍不住做哭包，想了想還是直接走比較好，下次不會了。”十八歲的季初可憐巴巴。
“哪兒還有下次！連什麼時候能回來都不知道……嗚……”十八歲的錦汐淚眼婆娑。
“別哭了，哭了十幾天還沒哭夠？”笛南沒好氣道，又對季初說，“你在我們這兒是翻篇了，可是小冉……你打算怎麼辦？”
“啊對，我好久沒見著小冉了，他最近跑哪兒去了？”季初後知後覺。
錦汐歎聲對電話道：“你走後，他氣得不輕，一放學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十幾天了，我也沒能跟他說上幾句話。”
“看不出來，小冉對你還挺上心的。”笛南道，“雖然小冉總被我們仨欺負，但脾氣確實我們幾個裏最大的，你好好想想怎麼解決吧。”
事實上，季初並沒有同林冉解釋什麼。她本以為，自己會在不久將來的某一天回去，再次見到記憶中那個鄰家弟弟，然後若無其事地說一聲“小冉，好久不見”。
而她也的確回來了，隻是時間隔得太久，久到一句寒暄已經無法融化兩人之間的隔閡。
門外，林冉背靠在季初書房的牆邊深深吸氣，腦海裏揮之不去的一絲埋怨的情緒，逐漸被牆那邊單薄的白色身影掩去。
翌日，季初醒來的時候天蒙蒙亮。望著陌生而空曠的房間，她才逐漸對自己回國的事情有了實感。窗外偶有一兩聲鳥鳴，她起身，白色的睡裙垂到小腿處。
因為時差的關係，她困意全無，索性洗漱一番。樓上傳來開門聲，笛南已經梳洗完畢準備出門。
“這麼早就走嗎？”季初從洗手間探出身來輕聲道，“還沒有早班車呢。”
“我打車去車站。”笛南輕手輕腳從樓上下來，“定了第一班高鐵票。得早點回淮州家裏，不然我爸閑不住就自己開始整理行李了。”
“行李不用帶太多，缺什麼到這兒再買就是。”季初回答，“今晚回來嗎？”
“不了，下周跟我爸一起過來。”笛南答，“這幾天和錦汐在帝都，我已經一周沒回家了。對了，錦汐這兩天也要進組，應該短時間內也不會回來。你和小冉在一起沒事吧？”
“沒事。”季初笑道，“樓下有我昨天去麵包房買的吐司，帶盒牛奶路上吃吧。”
約莫七點左右，林冉起床，剛出房門就看到季初在洗手間對著鏡子化妝。她將墨色的長發盤在頭頂，杏色的簡約西裙套裝襯得她颯爽利落。
“穿這個去美術館還合適吧？”見林冉在走廊裏看她，季初邊對鏡掃著腮紅邊說，“回來太著急了沒帶什麼衣服，昨天看美術館的同事都穿這樣的職業裝，還好箱子裏有一套湊數。你要刷牙嗎？我快化好了，等一下。”
“嗯。”林冉移開眼，耳尖有些發燙，“我查了下，小區門口的公交車正好到美術館附近，我們坐八點二十的那趟。”
“好。”季初塗上奶茶色口紅，雙唇一抿，收拾化妝品從洗手間出來，“去吧，我到樓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