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展廳,笛南和林冉剛做完個展開幕致辭。付正平站在角落裏,盡管他私下裏收藏了不少女兒的影集,但此次的個展作品都是第一次麵世,加上是第一次在國內出展,因此於他、於笛南,都意義非凡。
黑暗的展廳內,小小的射燈釘在幕牆上,斜斜照著一幅幅大小不一的作品。他在每一幅麵前都駐足良久,拍打成碎末的浪花,詭異妖冶的叢林花朵,澄澈的湖麵倒映天幕,黑色的沙灘覆蓋冰川——他終其一生不曾離開故土,他的女兒卻用雙腳丈量了世界。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中心的投影展區停下。空中是垂落的幾塊不規則旋轉幕布,瑩綠的光影朦朦落在上麵,合著湛藍色的層層疊疊。畫麵不停流轉,光影隨之變幻。人們經過此處都忍不住安靜屏息,眼裏藍綠交織,似乎連周遭的空氣都變涼了。
這就是南南離家時所去的地方嗎?
“好像真實的極光一樣。”沈瓊梅沉吟著,“把平麵的攝影作品用投影的方式呈現立體原貌——你女兒在藝術方麵真有天賦。”
他不接話,隻是看著展區欣慰地笑。
“爸,你來了?”笛南正和一些外館的策展人寒暄,見父親出現,有些驚訝。
“正好周末,就過來看看。”付正平看向沈瓊梅,“這位是你沈阿姨,以前見過的。”
沈瓊梅點點頭:“那時候你才兩三歲,可能都不記得了。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都這麼大了。”
“阿姨好!”笛南不好意思笑笑,“雖然小時候的事不太記得,但媽媽在淮洲藝大教書的時候,一直用您的書作教材。您的著作《近代藝術史新論》我拜讀過好幾遍,很有啟發!”
“隻是年輕時的拙作,不敢當。”沈瓊梅淡笑。
“南南,下午學校還有個講座,我們差不多該走了。”付正平看了看時間,“你去忙吧,今晚回來吃飯嗎?”
“嗯,不過今天可能會稍晚下班,初初要開複盤會議。”她應著,又不放心道,“一會兒打車去學校啊,別等公交。今天熱,太陽底下容易中暑。”
“好。”
送走付正平,笛南走回二樓,闊大的石白色樓梯拐角處,黎諾靜立著,似乎是在等她。
“看完展了嗎?”她走上前去,“一樓還有常規展區,很不錯的。”
他點點頭:“剛剛看完一樓的展覽,二樓還沒開始。可以帶我參觀嗎?”
“當然。”笛南應聲走在他前麵,盡管攝影展的內容沒有什麼特別需要講解的。
他安靜地跟在她身後,腳步輕到讓笛南幾乎以為對方沒有跟上。
“絕大部分照片都是前年拍的,這張是......”
“莫裏斯沙漠。”他回答。
“......對,這裏是當地導遊帶我去的一片較隱蔽的地方,晚上還可以看到銀河。”她解釋道,繼續往前走,“這張是......”
“克爾遜叢林,那裏有莫幹酋裏斯原始部落。”黎諾看著畫麵左下角的一個光著身子的原住民女孩,她正抱著兩個碩大的說不出名字的瓜果。
“你知道?”這些照片是第一次出展,按理說他不會見過,除非,“你去過這裏嗎?這個部落很隱秘。如果不是我比較幸運,跟隨的當地向導和酋長關係匪淺,也不會有這個機會去一探究竟。”
他沒有回答,隻是朝下一幅作品走去。
一路下來,他能認出不少畫麵中的地方。笛南忍不住對他多看兩眼——簡單便宜的快時尚品牌衛衣、說不出牌子的直筒褲、還有那最基礎的學生背包,怎麼看都不像是有錢去到處旅遊的人。或許隻是個熱愛地理的普通大學生吧?收回目光,她不再多想。
終於到了最後一個展區,黎諾停下,抬頭看著眼前的多媒體景觀安靜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