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願意要我,你也不要,那麼,你來幹什麼?”
厲弘深望進她的眼睛裏,聽到這話,手抬起來,托著她的後腦勺,兩個人離的很近,鼻息都在相錯。
小女孩兒那孱弱的模樣,就像一個快要爆炸的裏麵裝滿了水的氣球,不敢讓人輕易的碰觸。
所以讓他說話都很小聲,“要,我要你。”
他這一輩子不善言詞,很多話都是埋在心裏,喜歡也好,恨也罷,都會在心底深處,不會在表麵上顯山水……或許在這一刻他會覺得這話有幾分重量,多久以後才明白,最真不過這時,這一句我要你。
她不知道。
當然,他自己也不知道。
小女孩兒癡癡的笑了起來,看著他……笑得嘲諷又蒼涼,然後起身,站起來。跪久了的身軀,腿腳發麻,起來時晃了兩下,他伸手……
她往後一退。
夜色很深了,風更大。
刮來,吹著她一頭烏黑的頭發在臉側處飄,她沒有看他,淩亂的落向別處。
“死人堆,多少孤魂野鬼在這裏飄……你說這種話,不怕下地獄麼?你要我……那你還不是和我離了婚……”聲音很輕,也很涼,一如這風的溫度。
從她的嘴裏吐出來,又被風吹到他的耳裏,總覺得這聲音裏是加了東西的,是帶著錘子的刺。
直直的落向他的心裏!
他直直的盯著她的眼晴,一隻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聲音微沉:“你都想起來了?”
那小女孩兒可能是因為太冷,所以凍得頭有些疼,就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一幅嬌弱的身軀好像被吹散的花兒,不堪一擊。
她沒有回答,隻是發出了一絲類似於疼痛的吟聲。
“明嫣。”他一步跨過去,再次摟住了她。
小女孩兒沒有掙紮,她沒有力氣再掙紮,她也想找個地方靠一靠。這個臂彎……她抬起頭來,那蒼白如雪的臉正對著他。人真的很奇怪,晚才那眼晴裏還是痛苦,這一會兒就變成了沉入深淵式的苦,是的,隻能用苦這個字來形容。
“我不想活了。”
什麼!
厲弘深的心頭,猛地一震。
“沒有什麼可以讓我留戀的,沒有……”她又重複。
她還有什麼可以留戀的呢?
真的沒有了……
她的親生母懷上她,是想用我來要挾別人,來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不是想著那是她的女兒,當然她沒有埋怨,那是一個苦命的女人。她的親爸爸也不要她……言馳的媽媽收養了她,給了她很完整的母愛,可是給她疼愛的永遠是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媽媽,言馳,言昱寧,外公,外婆……
可能她就是個沒有良心的人,除了媽媽,和不知生死的言馳外,其它人都在世,可縱是這樣,在她的心裏也卷不起什麼煙火來,活著,有什麼好。
“明嫣!”厲弘深音量加重,喊著她的名字,胳膊用力一收,把她緊緊的摟到了懷裏來。
她沒有說話,任他抱著,沉默。蒼白的小臉,看向遠處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一瞬不瞬。
下一瞬……
“當著你.媽的麵,你說你不想活了!你可曾想過她年邁的父母,你的外公外婆,你不想他們安享晚年?”這聲音隨著風一下子灌進她的耳朵裏,這麼近的距離,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說話時那胸腔的震動,隔著衣服,滲過來,像一座無形的枷鎖,對她壓製和壓迫!
她的瞳孔慢慢的收回來……慢慢的燃起了幾分憤怒
她鬆開他,看他,在昏暗不清的視線裏,那視線覆上了一層小火苗,很輕,可也算是有了絲人的氣息。
厲弘深手腕翻轉,伸手把她的小手拉到自己的手心裏來,指腹在上麵慢慢摩.擦,“老人禁不起再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你隻能活著,隻有活著!”
他不讓她死,她就必須活!
明嫣沒有抽回手,可小小的拳頭卻握了起來,看著他,一字未發。
真正的悲傷是哭不出來。
真正的憤怒是一個字都無法說出。
他也看著她,眼神再平靜不過……可這夜色如此昏暗,在那平靜上,總歸是多了幾分清冽之味。
……
從墓園裏出來,兩三百米的距離,他抱著她出來,走了好幾分鍾,此時已經淩晨三點。
他把她放到車上去,她閉著眼晴在,但他清楚她並沒有睡著。
繞過車頭,不遠處那輛出租還在……在打著盹,可能是不放心吧,畢竟不知道厲弘深是不是壞人。厲弘深上車,點了一下雙閃,車燈來回閃,才把那司機驚醒。
他看了看,確定那姑娘安然無恙的出來,才甩甩頭,讓自己清醒清醒,開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