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橘黃的船艙過道內,曾問站在一處房門前,伸出右手輕叩兩下。
“來了。”
一把粗豪的嗓音響起,不過須臾,馮平那張長滿絡腮胡的方臉就出現在眼前。
曾問作了一禮:“馮二哥,小弟有事找你協商,不知你是否方便?”
“曾小弟整那麼客套幹啥,進來說話。”馮平爽朗大笑,親切的摟著曾問脖子進了屋內。
主客落座後,馮平隨手添了兩杯茶,就這麼笑吟吟的看著他。
曾問在來的路上已經組織好了語言:
“馮二哥,雖說我們此時已經逃出生天,但是上林餘孽和奇霧門的人都記住了我們的相貌,他們敢直接對正亂衛出手,想必已做好了後續應對。
“但居安思危,我們也隻是暫時安全,之後到了曲洹城,更是少不了兩股勢力的眼線,到時候大家一拍兩散,接下來何去何從,就是個大問題。
“小弟我實在放心不下,所以前來找二哥商議。”
雖然腦海中已經有了大概的想法,但茲事體大,而且兩人也是共同經曆過生死的患難之交,曾問打算先聽聽馮平的意見,集思廣益,再決定後麵如何行事。
聞聽此言,馮平收起了笑意,沉吟片刻,正色道:“說實話曾小弟,你的這些顧慮,二哥之前也想過,本來打算到了曲洹城再找你言說,可既然你先提及了,那二哥便也直說了。”
“但說無妨。”
曾問內心有些驚訝馮平這與外表不符的心思,但他也不是嫩頭青,知道自己犯了以貌取人的低級錯誤,趕忙端正心態,並暗暗警醒。
“按照江湖規矩,我們斷了別人的財路,肯定會受到對方的強烈報複。而上林餘孽和奇霧門,兩個都是不好相與的主,手段之狠辣,即使二哥我不涉足江湖,也早有耳聞。
“可事情到了這般田地,你我都已經沒有退路了,如今二哥也不敢貿然返回獵莊。
“一是路途遙遠凶險難測,曲洹離瀾麓千裏之遙,南柯山匪眾多,就算走官道回去,也難免出現意外;二就如你剛才所說,對方眼線密布,就算我僥幸回到獵莊,但萬一對方一心想要趕盡殺絕,那我回去就不是好事,反而會害了莊中親友。”
馮平說到此處歎了口氣,強顏歡笑道:“至於你我二人今後的出路,二哥想了很久,也隻得到一個辦法。
“那就是加入正亂衛!
“正亂衛背後有朝廷撐腰,在明麵上,給上林餘孽和奇霧門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亂來,至於暗處,那就隻能各憑本事了。”
馮平這番話條理清晰,有理有據,與曾問的部分想法不謀而合,但他話中有處漏洞,曾問欲言又止,左右為難,不知該不該說。
馮平久經人事,看曾問這副為難的模樣,大概猜測到了他的意思,臉色瞬間有些蒼白,馮平別過頭看向窗外,目光投入朦朧的江霧中,沙啞道:
“曾小弟,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到了曲洹城,我會暗中向獵莊傳遞消息,但事已至此,隻能期待他們尚存一點良知。
“而我馮平,已立下血誓,此生和他們不共戴天,就算窮盡所有,甚至拚上這條命,也要手刃仇敵,祭奠死去的獵戶。”
這正是曾問最擔心的事情,如果對方真要報複,隻需對山神廟的獵戶屍體進行查驗,就能得知馮平的身份,接著順藤摸瓜,定能發現獵莊所在。
但也正如馮平所說,事已至此,他們已無能為力。
曾問隻能寬慰道:“馮二哥,我們這次是被正亂衛殃及池魚,相哥雖然最後也救了我們,但他心底應該對我們抱有一絲愧疚之情,隻要能得到他的舉薦,以你我開脈的實力,加入正亂衛不難。
“但事不宜遲,青龍船順流而下,到曲洹城不過兩天時間,我們不能等到了曲洹城安頓下來再跟他提,今晚且好生休息,明日我們一起去找他。”
之前跟隨葉氏仆人前往客艙時,幾人就詢問過行船到曲洹城所需的時間。
馮平應了聲好,曾問見他仍然情緒低落,不好多做打擾,告了聲辭,帶上房門返回了自己的客艙。
到了晚間,用過仆人送來的晚飯後,曾問又坐在床鋪上運氣開脈一會,這才抱著斬截刀進入夢鄉。
…………
翌日清晨,陽光灑在煙波浩淼的青墨江上,又被水光瀲灩的江水折射進窗欞,照得室內五彩斑斕,如夢似幻。
曾問睜眼便看到了這副美景,仿佛丟掉了一切煩惱與憂愁。
進行了簡單的洗漱後,仆人準時送來早飯,怕時間過早匆忙前去會讓祝相不悅,曾問又梳理了幾遍思緒,查漏補缺,避免出現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