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攻擊,確實讓對方有些狼狽。
一些士兵往後慌亂地後退,可是,很快的,這個局勢發生了變化。到底這都是擅長打仗的朱璃的兵,不是無能的皇帝的兵。
訓練有素的軍官大聲一喊:“不用怕,他們隻有幾個人,都給王爺穩住”
士兵們慌亂的手腳立馬有了緩和。
與此同時,馬維瞄準時機衝了出來。沒有與衝到前麵的麋鹿纏鬥,而是一眼瞄到了對方的大後方。
瑜鞅看到馬維向朱潛這裏衝過來的時候,知道大黑一個人肯定抵擋不了,馬上從大樹上跳了下來。一個拿劍,一個拿刀,兩個人,哪怕隻是對付一個馬維,都顯得十分吃力。
麋鹿見狀,要轉回身支援,卻是一群士兵把他圍在了中間,讓他動彈不已,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大黑和瑜鞅被馬維一揮劍給強逼退兩步之後,馬維驟然一個回馬槍,長劍的劍尖指到了朱潛的額頭上。
一時間,所有的呼吸都吃緊了。
“少爺”大黑情急,卻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怕馬維再一用力,劍立馬穿破了朱潛的腦袋。
朱潛的小眸子,此刻以一種異於常人的冷靜看著指到自己額頭上的凶器。
馬維愣了一下,眸子緊跟著緊了幾分,是想:小小年紀,已經如此可怕。將來怎能得了?殺了總比留著條活口好。他或許,該先斬後奏,先把對方殺了,事後再向主子謝罪。一切都是為了主子的未來。
因此,一種黯然的發力,開始從他握著的劍柄,一直持續到劍尖處
“我說,你要是把劍穿過他的腦袋,我也就隻好把手裏捏著的郡主的腦袋給摘了。”
一道嗓音不大卻猶如千軍萬馬氣勢的聲音,突然從天而降。
馬維驚訝的目光,同他人一塊,望到左手邊。那裏,幾個黑紅相間的身影,踏著林間繚繞的白霧,仿佛出塵之資,飄然而至。
為首的那個身影,頭戴神秘高貴的黑珠玉冠,脖子間垂下的大串詭異的黑色朝珠,更讓男子顯得像閻王一般的景象。
馬維忍不住哆嗦了一把。更別說其他大明士兵,看見這個傳說中的男子時,一個個瞪大了眼睛,隻差失聲尖叫,發狂地逃命。
這男子美得可以令天地之色的容貌,同時卻像閻王地府那般陰暗的奪命氣息,不是傳說中戰場上的修羅王夜叉護國公朱隸,又能是誰?
朱隸落在了距離馬維隻有半步距離的地方,馬維這麼近距離地看著他那張臉。
隻覺得恍然如夢,以前朱隸在京師,他怎沒有見過?
每次,都隻覺得這護國公是令皇家人憎惡不說,是個徹頭徹尾的潛在叛賊,另一方麵,朱隸是可以直接讓皇家人都心生畏懼的異類男人。如今,這麼多年似乎沒有再次相見,這個夜叉,是比以前,來的更像從地府裏走出來的人了。
隻看朱隸那狹長的深邃的黑色眸子眯了一眯,馬維的眼角為此再掃到自己劍尖指著的那張小顏。
一模一樣,都是令人失魂的容貌。更令人心生可怕的是,這對父子倆身上那種仿佛沒有一點熱血的氣息,是讓人對著都要窒息。
“不收手嗎?”朱隸的口氣依然仿佛沒有一點擔驚受怕的樣子,明明自己的兒子在對方劍下已經命懸一線的情況了。
馬維吸著氣調整呼吸,可是心髒不受控製地狂奔,這令他幾乎惱羞要成怒。
是的,眼前這男子明明一劈,可以將他一下子給摞倒。夜叉王可是真正身經百戰位於修羅場上的男子,以朱隸的身手,他馬維自認,真不一定能抵住對方一招以內的架勢。
一招都應付不了的話,手裏的人質也就形同虛設了。
馬維冷笑一聲:“王爺別來無恙。奴才隻聽人說王爺教子有方,實為嚴厲,沒想到”
“沒想到郡主會在本王手中嗎?以本王唯一的兒子,來交換你主子唯一的掌上明珠朱寧郡主,怎麼,你馬維覺得不合適,會是賠本生意?莫非郡主還比不上本王的兒子?”
馬維陡然一愣,這個以為了朱璃一個人可以無畏懼天下不折手段的漢子,突然間那一刻的猶豫,隻在於朱隸對著他說話,居然沒有用到對待奴才的口氣和態度來說。
不,不是因為他馬維握著他朱隸的兒子的命的緣故。因為馬維對於過去的記憶浮現了起來,朱隸對他,從來都不用奴才的目光去看的。知道他馬維不是個奴才,是個品格高尚的,屬於忠臣的男子漢。
“本王敬重你是真正的一條漢子,你想想吧。”朱隸說。
馬維的眼眶不禁一熱,再望到朱隸後麵的人真的有一個抓著昏迷的朱寧,他再扭頭去看朱璃時,朱璃的目光不言而喻一直是看著自己的愛女。
對於朱璃來說,這個世上,自從那女子離他而去以後,也就隻剩下當年那女子救下的這女兒,陪著他,讓他感到有生存的意義了。
馬維嗖的一聲,把手中的劍收了回來,負手持劍並不放下劍,對朱隸說:“奴才謝過王爺賞識,請王爺說話算話。”
朱隸的嘴角微微一揚,不需要他多一聲,背後的人在看到馬維收劍的時候,已經把手裏的朱寧扔了出來,直接扔到了朱璃和馬維之間的空地上。
朱璃二話不說,急奔上前,抱住自己的愛女。
馬維知道這樣一來,朱璃肯定沒有防備,他馬上轉身去保護他們父女倆,同時,也知道這是護國公的策略,讓他沒有繼續對朱潛動手。隻能說,護國公雖然敬重他是條漢子,可終究沒有放下戒心,始終保持過人的冷靜辦事。
可怕的夜叉
馬維心頭惱怒地想。早知道還是無論如何把夜叉的兒子殺了。因為這小子,看起來和他爹如出一轍。
見朱潛獲救了,幾個夥伴一擁而上,圍住朱潛,卻又礙著朱隸在那兒,不敢靠近。
“爹。”朱潛仿佛這會兒才回過神來,對著自己驟然降臨的父親看。
他的爹,不愛說話,平常事兒忙,要和他這個兒子說話的時間很少。但是,每當他有事的時候,來救他的人,絕對是爹。
沒有意外,在朱潛的心頭裏,隻有這四個字。
朱隸回頭,仔細看著兒子額頭上被劍風劃出來的那麼一點血痕。雖然傷口十分表淺,已經凝固,不需要做任何處理。可是想想自己的老婆,朱隸從袖口裏甩出了一瓶藥瓶子,直接進了兒子懷裏,道:“別被你娘知道了。”
“是”這點朱潛想都不用想,答。
“王爺”大黑衝朱隸跪了下來,叩頭,“奴才沒有保護好世子”
“廢話少說。本王知道你們兄弟倆都盡責了。”
大黑就此僵了一下。一種戰栗隨之遍及他全身。不是因為朱隸沒有追究他的過錯,而是朱隸提到了他那生死不明的兄弟,難道他兄弟真的是因為逃出去搬救兵了,所以遲遲沒有遇到。
儼然是這樣的,不然,朱隸他們不會突然出現在這
大黑不由拿袖子抹了下眼角,難掩此刻心頭的激動。
麋鹿和瑜鞅,詫異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個高貴神秘的男子,是傳說中的夜叉了。
感覺,和朱潛長得真是,眉毛鼻子嘴巴,都是很像。
不過這對父子最相像的一點,大概是身上那一抹足以壓倒所有人和天下的氣息。
麋鹿突然腦海裏閃過一個不道德的念頭:這小屁孩的爹,該不會小時候,和他一樣,都是小老頭狀吧?
這個念頭令他自己都快忍俊不禁了,趕緊背過身去緩一緩。
朱隸的聲音卻突然在他背後響起:“本王小時候可不像世子,在軍營裏和一幫兄弟鬧的可野了。”
不用說,麋鹿頓時變成了個冰人。
老天爺,這對父子是怪物莫非是?不然,怎麼能都一眼看穿他麋鹿心裏的小九九。
瑜鞅再次一拍腦袋:自己表弟又丟大臉了。
回頭說起,貌似救到朱寧以後,打算悄然撤退的朱璃他們。
朱隸對要走的他們說:“本王手中尚有一名人質,攝政王看了再走也不遲。”
說罷,不管朱璃願意不願意,讓底下人把另一名人質押了上來。眾人一看,那人披頭散發的,頭上束發的金冠已經是不知去處,隻剩下十分狼狽的淩亂的衣著打扮。
大明的士兵們隻能以無法置信四個字來形容自己眼前所見的。
這個驟然間落魄成護國公階下囚的人,不就是皇帝嗎?
朱璃和馬維,冰冷的眼神,掃過朱隸那張從容撚著自己手中黑色朝珠的臉。
瑜鞅和麋鹿都看出來了,明顯,攝政王是知道皇帝八成被護國公抓到手裏了,因此才急於走,而不是因為畏懼朱隸的緣故。
朱璃很明顯,更不想麵對此刻要他自己本人做出的抉擇。
皇帝對他來說,和朱寧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性質。
朱寧這時,在他懷裏悠然轉醒,看到他,自然高興地喊:“爹”
“郡主”朱璃兩個字,意味深長。
朱寧知道自己肯定要挨罵了,皺了皺鼻子,接著小聲對自己父親說:“皇上真的是病了呢。”
感情,他這個小丫頭,是故意去接近皇帝刺探皇帝的機密。
畢竟朱寧年紀小,朱準總是難免會對她疏於防備。
朱璃眸光裏一閃,手心摸著她腦袋:“寧兒那時候是都聽見了。”
知道那個狗皇帝有心想殺她爹,以她的能力,隻能是走這一步棋子了,一定要刺探出皇帝的弱點,這樣,哪怕回到了京師都不用怕了。
朱寧偎依在他懷裏,輕聲說:“對不起,寧兒沒有把事情做到天衣無縫,讓父親擔驚受怕了。皇上生了病,居然想對寧兒動手,可見皇上這個病恐怕是”
可見這個小丫頭也不傻,是看出了朱準的心思,朱準不過是想把自己的病傳染給她。可她不是吃素的,怎能依這狗皇帝所願讓自己父親傷心。
朱璃聽見女兒這樣一說,臉色驟然降溫,是冰到了極點。
馬維更是想:你他媽的。我主子對著你這個狗皇帝鞠躬盡瘁的,你居然不知回報,還想染指恩人的女兒,簡直不是人
不管怎麼說,如今,護國公把這個燙手山芋是扔給他們了。畢竟,護國公這般聰明的人,肯定知道,這會兒讓朱準死到自己手裏沒有任何好處。
朱準哪怕死了,京師裏掌握實權的人,不是朱準,據說朱準有兒子,那些人完全可以再扶持一個傀儡坐上皇帝寶座。
這一切,隻怕是當初執意讓朱準未來登上皇位的萬曆爺都想不到的事實。
朱隸不由都回頭看了那眼披頭散發的朱準。
當年他和太子的感情尚好,這孩子還是皇太孫,聰明伶俐,敢作敢為,頗讓他和自己的夫人李敏另眼相看。
隻能說,皇宮那個地方確實不是人呆的地方,是人吃人的地方,人變鬼的地方。這個當年擁有遠大夢想有著誌氣的孩子,終究是孤身寡人,沒能逃過皇宮裏的人的毒手。
把現在這個已經變樣的孩子,扔回給攝政王是對的。因為這是誰種下的孽,隻能有誰來善後。
這一切顯然不是他朱隸逼出來的,是誰逼出來的做出來的,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朱準喘著氣的臉抬了起來,看著眼前這兩個男人。
無疑,這兩名男子健康的體魄和氣勢,遠勝過他這個已經一隻腳踏進棺材裏的皇帝。
坐上皇位又有什麼用?不,朱準覺得一點用都沒有。如果要他再次選擇,他隻要一個健康的身體。
問題是,他已經別無選擇了。
“你們兩個逆賊,叛賊”朱準咬著嘴巴聲聲控訴。
朱隸轉回臉,隻對朱璃說話:“拿皇上,去換取三爺手裏那幾個本王府裏的人質,三爺意下如何?”
什麼?
朱準坐不住了,他是皇帝,天下最權貴的那個人,結果要他的命去換奴才的命?
“護國公,你”
“皇上何必置氣。想當年,本王和王妃都在皇上年幼時伸出過援手。王妃和皇上說過的話,皇上不應該忘記。一個皇上,如果連自己百姓的命都視如草芥,那是做不長久的了。”
朱隸這話,無疑是對著當年那個孩子的靈魂說的。
朱準滿臉通紅:“你都知道什麼?”
“皇上不是病了嗎?把病治好就好了。”
朱準一驚。
朱隸沒有看他的臉,繼續說:“本王聽王妃說過,花柳病還是有的醫的。”
那時候,突然兩串淚不由自主落下朱準的臉,他坐在地上,驟然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麋鹿等人,隻是吃驚地看著這一切:皇帝居然得了花柳病?
那不是隻有什麼人才能得的病嗎?怎麼會?
朱璃就此冷冷地哼了一聲,說:“太皇太後和本王,都給皇上找了從隸王妃那兒學醫回來的溫太醫,可皇上總是不怎麼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