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容妃跟隨大部隊去了太後的福祿宮探望大皇子,尤氏隻得自己一個人在錦寧宮裏呆坐。
等了有一陣功夫以後,聽說太後讓所有人離開以後,大部隊卻是都移到了皇後的春秀宮。皇後娘娘娘家裏說是送來了一些不錯的點心,想放在太後的壽宴上招待客人,所以,皇後邀請了眾嬪妃到春秀宮為其嚐試美點。
如此一來,容妃沒有到午後是回不來的了。而尤氏入宮是有時辰限製的,尤其是在容妃並不在本宮的時候,尤氏不該滯留。宮裏險惡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像是太子妃,前兩天不過是路過某宮宮門前而已,都能飛來橫禍。
在聽說太子妃被帶到皇帝玉清宮皇帝要親自問審,道不定當天會被皇帝砍了腦袋,尤氏內心裏惶然,好像要被砍腦袋的是自己一樣。
起身,尤氏對錦寧宮裏的珠兒姑娘說:“本妃先回護國公府裏,回頭娘娘回來,告訴娘娘本妃來找過娘娘。”
珠兒答是。
尤氏出宮門的時候,得知自己兒子與皇帝見過麵了,可能與皇帝請求過了讓容妃回娘家的事,不知道皇帝答應了沒有,因此叫著馬車夫加快速度,去追趕兒子的馬車。
在到護國公府門前的時候,尤氏的馬車終於追上了兒子的車。
朱隸讓人停下車,先下了車,等母親下來。
尤氏被人攙扶著走下了馬車,不知是不是步子邁的過急,情緒波動大,氣兒一絲喘,臉都紅了,額頭脖子也冒汗。
“隸兒,如何?”尤氏三兩步到他麵前,問。
朱隸道:“皇上說了,待皇上親自去問過容妃娘娘意見再說。如果容妃娘娘想回娘娘祭祖,皇上說是會特別恩許娘娘回娘家。出宮的時辰待定。”
聽到這樣的回答,尤氏在愣了一下之後,臉色發黑,不高興的情緒明顯寫在了臉上,罵起了兒子說:“你口口聲聲說你有法子,最終,隻得這樣的法子是不是?”
“母親的話,兒子不解。”
“什麼不解?你不是說你可以直接把人帶出宮來了嗎?結果呢?結果讓你皇帝去問你姨媽。你姨媽為人臣子,不是得聽皇上的。皇上要是表示不肯,你姨媽能敢說自己要回娘家嗎?你這不僅是幫你姨媽離開皇宮回娘家避禍,而是讓皇上都對你姨媽生了意見。以為你姨媽對皇上和皇宮裏太後皇後等人不滿。你說你這樣做,是不是最終是這樣?”
按理說,尤氏這話是沒錯。可是,隻要稍微明理的人深入點一想。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了。如果是這樣說的話,後宮裏根本不用有人想著要回娘家了。因為,無論如何,隻要提出回娘家這個意見,肯定會被尤氏話裏說的那樣,被皇帝猜忌女子回娘家的圖謀。但是,其實,如果皇帝真是對這個女子疼愛或者放心的話,又怎會對這個女子百般猜疑,甚至阻止她回娘家祭祖。
尤氏並沒有想到這層。
李敏是在院子裏走動,在聽說老公回來,心血來潮時走到門口接人的時候,剛好聽到了婆婆罵自己兒子的這番話。這一聽,李敏心裏頭一個念頭飛閃而過。
婆婆當媽的,貌似都沒有猜出兒子一開始動的念頭,是中兒子的圈套了。
她老公是何許人也,早把女子回娘娘的話會引起的皇帝的猜忌,都考慮在心裏麵了。是早想到了尤氏所說的這些結果。但是,朱隸有意去向皇帝提起這個念頭,試探的意味明顯。婆婆,卻是一丁點兒都沒有看出來。
倘若不是因為自己都嫁過來之後身陷在這樣一個複雜的家庭裏,李敏是無法體會到這個男人所作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尤氏之所以沒有看出來,無非是因為,尤氏的心,第一不在護國公府,第二不在自己兒子,首先,全都在自己妹妹身上。
尤氏的焦慮、焦急,乃至氣急敗壞。因為自己老公已經過世了。兒子長大,娶老婆了。兒子開始違抗她的意見不敢納妾。尤氏在護國公府裏的大權正在逐步消失。她恐懼,她害怕。唯有能抓住的那棵救命稻草,因為自己娘家的勢力根本無法與護國公府相比,隻剩下了自己那在宮裏麵在皇帝心裏麵還有點位置的妹妹。
容妃如果繼續得勢,能向護國公施壓。可是,剛剛過去的廚藝比賽,容妃敗了,升歸貴妃的人是淑妃。宮裏人都在傳,是自己兒媳婦把淑妃纏綿的久病治好了。
罵完自己兒子,回頭,看見了兒媳婦出現在門口,尤氏胸頭的火倏然躥起來,狠狠地在李敏臉上刮了下,帶著人徑直進了門裏,直奔自己的小院子。
兒子做錯事,罵著兒子的婆婆,永遠心裏最恨的不會是兒子,隻會是兒媳婦。因為這個女人搶走了自己兒子。本該自小跪在自己膝蓋下麵喊著自己為娘的男人,現在都反了,因為男歡女愛,怎不遭人嫉恨。
為什麼這個男人不想想,以前是誰把他辛苦生下來,忘恩負義。
尤氏心頭那一係列慍怒,仇恨,隻會與日俱增,不會稍減。
看到母親對自己媳婦射過去那抹凶惡的眼神之後,朱隸能讀到的是,原來自己母親,對於自己手中掌握的權勢是如此在意,已經是忘記了列祖列宗的祖訓,忘了自己是嫁進護國公府的媳婦。按照護國公府的繼承順序,他父親死後,也肯定不是尤氏握大權,而是由他。這是他父親一直從小對他培養出來的觀點。難道是,因為他父親早看出了母親貪婪的野心嗎?
父親在邊疆打仗,常年很少回家。尤氏長留京師之中,撫養兒子,護國公府裏的大權,就此基本在尤氏手裏掌控多年。或許,在尤氏的想法裏,自己丈夫死後,這個家,護國公府,乃至護國公的軍隊,都是該由她尤氏一手把持的,她才是護國公府的最高司令官。
朱隸皺了皺眉頭,待轉頭,看見她站在那兒,秀容沉靜,兩袖清風宛如青山綠水之中置身世外的青竹。他知道,上次他病的時候,她雖然和公孫說了一些事情她會代他來決定,實則上,她對權勢是一點都不貪戀。
隻見他病好以後,她再也不插手他任何事情。
難得天下有這樣性情的女子,對自己能得到的東西毫不在意。畢竟她的身份和地位與尤氏相當,是可以變成和尤氏一樣的。話說,哪個大戶人家的女子,不會對自己府裏的權勢展現出渴望的姿態。不會沒有。無論尤氏,無論王氏,無論後宮裏的哪位娘娘。
李敏能在他眼裏望到這樣的疑問,不由感到一絲無奈。
他會這樣想其實很正常,因為對於古代女子而言,除了家裏的老公,孩子,沒有其它的了。如果老公不愛她了,兒子長大了要自立門戶,那麼,這個女子能剩下什麼?什麼都沒有了,倘若不把自己家裏那點權勢緊緊抓在手裏的話。
她李敏來自現代,完全不同。現代的女性,擁有自己事業的現代女性,早已把人生重心,從家庭裏麵抽離出來了一部分。
離婚不可怕,孩子自立了不可怕。因為,女人自有女人的一片天地。
古代女子是菟絲草的話,現代自強自立的女性,則是野蠻生長的小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王爺,妾身給王爺準備好了午膳。”李敏說。
朱隸聽到她聲音,才從她臉上回過神來,點了頭,道:“回去再說吧。”
一前一後踏入府裏。
朱理遛彎馬兒回來,聽說自己大哥從宮裏回來了,馬上跑到了大哥大嫂的院子裏打聽情況。
李敏讓念夏給小叔倒杯水。朱理剛跑回來,口渴,大口大口喝著水,連續喝了三杯。看廚房沒有做好菜端上來,和自己大哥大嫂說起話,順帶發了些牢騷。
“早上,回西門的時候,那個老十一,說是從宮裏剛出來,然後,說到皇宮裏在議論是不是廢太子。廢不廢太子,又不是我們護國公府說了算。再說了,皇上立誰當太子,護國公府從來都是誰當太子是一樣,作為臣子盡臣子的本分罷了。可是,這個十一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不找他親密的八哥九哥說話,騎著馬聽說出了皇宮後直奔西門來找我,像是純心想給護國公府找茬。他八哥不是病在王爺府裏嗎?他不緊張?大哥,你今日去了皇宮,是不是也聽他是一張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嘮嘮叨叨,朱理發了一頓。本來本意貌似是打聽大哥進宮以後從宮裏得知的情況,結果,宮裏的事沒有怎麼提,貌似人家十一爺都全部告訴人了,朱理說話的內容裏,大部分,百分之九十九,變成在嘮叨十一爺。
李敏隻知道,伏燕回來後,在和公孫良生一塊走時,說著十一爺走到哪處都不忘咱家二少爺朱理王爺,逢人就問朱理怎麼不見人。
搞得現在朱理給十一爺安上了橡皮糖的外號。都怪這個老十一不知為何緣故整天纏著他朱理。
明明十一爺最喜歡最親密最敬佩的人是老八朱濟,卻愛纏他朱理。話說,纏他朱理有什麼用?
十一爺貴為皇子,肯定哪天自己要出宮自立王府,娶妻生子,和他那些兄長一樣,在皇宮裏找個龐大的勢力依附著。像是現在依附八爺一樣。沒有其它的了。朱理現在年少,長大照樣是要娶妻生子,會不會從護國公府分出去就難說,因為護國公府裏似乎不提倡分家,反正,護國公府裏人丁稀少,一塊住著反而能顯得人丁興隆一些。
按照這樣的邏輯,到時候,十一爺和他們護國公府肯定是兩條路要走的了。再好的青梅竹馬的兄弟,以皇家和護國公府之間複雜的關係,是不可能在一起。纏著護國公府的人,根本沒有任何用處。倘若有用處,十一爺以上的那些兄長,早來纏他們了。
不要說朱理這個當事人想不明白,今日被十一爺朱琪抓著問自己弟弟在哪裏的朱隸,一樣都覺得這個十一爺朱琪有些古怪。朱琪年紀不小的了,不是像十六爺十九爺那種小孩子,腦子不是不會想的人,不是纏著哪個比較好玩的大哥哥要棒棒糖的年紀了,何況,朱琪從來都是在眾人口碑裏比較會想的人,除了嘴巴有時候口無遮攔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