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高場地在整個操場的最西側。被跑道的彎道和中部的綠茵草坪包裹,是一塊半圓形狀的塑膠場地。
昌雲跟著四乘一百的隊伍,一入場就迅速往西側遙遙看去。
入場通道處於整個操場正中部,距離跳高處不遠,從昌雲所處位置看,大概能見概況。
比賽似乎已經開始,昌雲望去時,正見一名女生助跑,起跳,可惜動作不標準,彈跳力不夠,最終撞杆摔倒。
工作人員迅速上前攙扶,那女生還是跌跌撞撞好幾下才勉強起身,甩著胳膊揉揉腰,輕輕搖頭。
昌雲跳過高。初中時學校開展運動會,怕學生積極性不高強硬規定每班必須參與,尤其是跳高扔鉛球這種小眾運動。當時班裏的體育委員是她好朋友,因為跳高找不到人參加急得趴在桌上直哭。她看不下去,就報了名。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因為彈跳力不夠和方法不當最終撞杆摔倒的感覺:心慌、恐懼,還有柔軟的肉體與堅硬的竹竿相撞,直擊肋骨與腹部遲鈍卻綿長的痛感。
而吉遙本身就帶傷,無論拉傷或青淤,雖不是多大病痛,卻會讓人有綿延的不適感。她不願看到這一幕。
昌雲咬牙,眯眼從零零散散站在一邊的工作人員開始逐一篩選,好一會兒,才在預備比賽的隊伍裏看見她。
昌雲的心立馬提到嗓子眼。
觀眾台上喧騰得歡呼仿佛成為混沌的泡影,在她耳邊鼓脹,又破裂。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緊張,擔憂,甚至是害怕。她從未因誰失控,隻是麵對吉遙,她總會不由自主。她開心,她就心安;她低沉,她就失落;她痛苦,她就百爪撓心。
昌雲鐵石心腸,自覺人情淡薄。吉遙是她從不曾預料到的部分。她明明懶惰溫吞,不思進取,明明呆呆傻傻,悠閑散漫,她明明是她曾最反感的那種人,可她又偏偏被她輕易觸動。
因她純粹潔白,因她赤誠以待。
昌雲的柔軟內心,吉遙是走進的第一人。她像一顆小小的太陽,迷迷糊糊的從她幽暗的心口滾進來,麵對她的冷漠尖銳,仍傻笑著釋放柔軟的光暖。
沒人天生要強。昌雲更是,她孤獨、敏感、獨行太久,滿心傷痕成甲,最受不得別人對她好。
欠人恩情,是世間最難還的債。
恍惚間,眼中關注的人開始跑動。昌雲喉頭發緊,眼神一刻也不敢鬆懈。她看見吉遙像學飛的小鳥一樣張開雙臂,隨後收腿起飛,竹竿從她身下掃過。她看見吉遙以背為墊穩穩著地,摔在高摞的藍色海綿墊上。
吉遙墜落的瞬間,昌雲猛地咬緊牙關,雙手緊緊攥成拳。
“昌雲。”
微風卻似呼嘯,刮散了喊她的人聲,昌雲愣在原地,隻覺都是幻影。
“昌雲?”
感官混沌,秒鍾像被人拖著往回拽。好像過了好久,吉遙才在兩名工作人員的攙扶下站起來。她像在搖頭,右手在空氣中晃悠兩下,隻有左手,一直死死的拄著腰部。昌雲看不清,她猜是有人問她還好嗎,她在說沒事。
“昌雲!”
突然,夾雜著一絲憤怒的叫喊炸響於身後。嘭一聲,像有人當她的麵甩上一扇鐵門。同時,吉遙突然往她看一眼。遙遙的,卻仿佛撞上視線。
昌雲猛地清醒過來,身體中的各路感官如同鍾樓內的齒輪開始飛速旋轉。她猛地晃晃腦袋,大口喘氣。
她耳鳴了。
“……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