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曄今晚似乎十分高興,以前隻要明錚不在,他都是不獨自飲酒,今日一個人卻也飲了好些酒,高全將人攙回去的時候,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
玉華宮前,兩人並肩而立,目送鸞駕離開。
“我很久沒見過父王這般開懷暢飲了。”趙琅感慨萬千,“可見你回來,他是真的高興。”
“是啊...父王他...”趙小六垂頭,默然不語。
“小六,答應我,以後別讓他擔心了,好嗎?”
“嗯!我答應姐姐,以後都不會讓你們再為我擔心了!”趙小六靠在她懷裏,聲音溫軟卻堅定。
她記得當前線將士將她世子哥哥的屍體運回來的時候,她的父王幾乎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她的父王已年近半百,再也經受不了又一次白發人送黑人的痛苦了。
“小六還會難過嗎?”
趙小六搖了搖頭,慘淡一笑,“我已經為他們報仇了。”
“你知道,我不是在說晟家。”趙琅輕輕撫摸著她的發髻,眉目含傷,“你可知你昏迷的一年,有多少次高燒著喚沈譽的名字...你...還會難過嗎?”
趙小六黯然垂眸。
那個連夜跑了百裏之地隻為買一碗糯米圓子給她的人,那個護著她逃離成碭山追殺,遍體鱗傷的人,那個吐著血卻依舊在說著我會帶你走的人...
可卻也是殺了她好朋友的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倏然抬起異常明亮的眼眸,“不會了。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趙琅心一痛,手上抱著她的力度又緊了幾分。
“姐姐,我有一事相求。”趙小六突然開口。
“你說,隻要我能辦得到。”
趙小六猶豫片刻,還是鼓起勇氣道,“我聽說雍城的江湖人士已經集結在了燕靖邊界,要報一年之前那場屠殺之仇。”
“你想要我出兵保護寧家?”
“雍城現在隸屬燕州,隻要他們看到是趙燕王儲的人馬在護送,一定不敢再傷害玄豐山莊的人!”趙小六神色焦急地抓住她的手,“我知道魏武將軍的銀甲軍是專門負責姐姐的安全的,可是如今隻有姐姐這個王儲出麵,才能平息雍城,堯薑碼頭和玄豐山莊之間的仇恨。不會很遠的,我聽寧喬說過,隻要到了關華鎮,便是寧家的勢力範圍,到時候就”
“小六。”趙琅神色凝重,“你確定?”
“什麼?”
“你確定要保護他們?保護玄豐山莊?!”
趙小六點頭,“嗯。”
一個字幹脆果斷。
趙琅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即便他們血洗了堯薑碼頭,殺了晟家兄妹?”
“對。”趙小六艱澀地回道。
寧延霆早已把當她了親生女兒,而寧信和寧喬也早就拿她當了妹妹,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下令血洗堯薑碼頭的人已經被我殺了,再大的仇恨都與我無關了。”
事到如今她隻能為自己的不忍不舍找到這樣一個蒼白又拙劣的借口。
“好。”
“姐姐...”
趙琅看著眼前喜極而泣的女子,心中卻隱隱作痛。
她知道她自從醒來,一到深夜便是支開所有人捂著被子痛哭的,她知道她每天都會將吃下去的飯菜嘔吐出黃膽水,卻還是裝作食欲很好的樣子不讓自己擔心,她也知道晟家和沈譽終究都成了她心中誰都不能觸碰的禁區,她更知道如今對她而言,自己和趙曄便是她唯一的慰藉和支柱,這些她都知道。
可是小六啊小六,我卻希望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我---會出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