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垂頭有些無可奈何,“刑,刑部似乎在我們之前趕到,他們在儀芳樓抓犯人抓了一個多時辰。等我們趕去後巷,那裏不過隻是個雜物沉積的地方”
我呆滯地坐在巡防司的大堂,任憑夜半涼風穿透我的身體。
一個多時辰,足以讓他們抹去所有痕跡。
“公主...還好嗎?”
“你...知道對不對?”
謝觀微愣。
楊天澤對那些女子所做的事絕不可能隻是一朝一夕,今日被我撞見,以往就一定被其他人撞見過,巡防司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過。
“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謝觀背對著我,聲音低沉,“此事並非公主想得那般簡單。”
“是沈譽?”
“公主其實”
“因為司馬家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就要維護楊家對嗎?即便知道楊天澤作惡多端,即便知道楊遼包庇縱容,他也要維護對嗎?”
“公主今日受了驚嚇,屬下送”
“我自己回去。”我木然起身,感受不到絲毫溫度。
“天色已晚,還是讓屬下”
“走開!”
我隻要想到今日所見的不過隻是冰山一角,心中便像被萬千蟲蟻咬噬一般,我獨自一人離開了巡防司,不知不覺走到了眼前這間鋪子。
“這麼晚了,小綿姑娘怎麼一個人?”
餘大嬸似乎很驚奇,但我不想回答,隻是安靜地坐下,看著麵前的筷筒出神。
“老婦去給姑娘下圓子。”
餘大嬸並不多問什麼,隻是替我熱了一碗枸杞米酒湯,然後開灶燃火。
“小綿姑娘,來吃點圓子。”
我看著眼前那碗熱氣騰騰的圓子,朝她說了句謝謝,她十分慈愛的摸了摸我的發髻,像極了多年前母後常對我做的動作。
我機械地吃下那一個個小圓子,卻覺得毫無滋味,我的舌尖是麻木的,我的味覺像是退化了一般,吃到一半,我幾乎是失聲痛哭。
我恨自己在靖州,恨我自己沒有能力為小秋,小亮,還有那些女子討回公道!
“還好嗎?”
透過眼前水霧,我看見了沈棠遞過來一塊手帕,他依舊溫煦安和,如煙如霧。
我趕緊擦了擦眼淚,“沒事。”
“很晚了,回去吧,蘭照會擔心的。”
我譏諷地歎了口氣,“他怎麼會擔心我?他擔心的隻有楊家。”
“不,你不了解他。”沈棠從容而篤定,搖頭低笑,“拂蘭殿,中元節,還有上次在這,無論哪一次,我都看得清楚,他在乎你,關心你,除了兩年前的那個女子,我從未見過他對任何其他一個女子如此上心過。”
“大約,我是燕州公主,也是他政治聯姻下的棋子,他不敢讓我有事吧。”
沈棠歎笑,“你對他有偏見。”
“我沒有。”
“因為楊家?”見我麵色驚愕,沈棠笑了笑,“公主是沒想到我這種遠離朝堂的閑雲野鶴會知道這些事嗎?”
“原來連你也知道。”
“蘭照是我們王室唯一僅存的嫡係子孫,兩年前,與其說司馬家救了蘭照,不如說他們是救了整個靖州王室。父王,王後,還有蘭照對他們心懷感念是人之常情。司馬家世代經商,除了予以最豐厚的恩賞,整個靖州王室也隻能將恩德還報在身處朝堂的楊家身上,無可厚非。蘭照...他會有分寸的。”
“若今日是飛鸞公主,楚恒公子還會說出這樣的話嗎?”
話剛出口,我便後悔了。我這般問出來,無非是在他滿目瘡痍的傷口上再撒一次鹽。
“對,對不起,我”
“沒關係。”
沈棠淡然淺笑,溫和若雲的聲音悠悠入耳,柔軟包容,仿佛這世上的紛紛擾擾都與他無關,“我想,若是飛鸞,我...應該會跟那群人拚命吧。”
他笑得仿若曆盡千帆歸來,“畢竟我這個親哥哥,從未為她做過什麼。”
我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的目光安靜寥遠,溫然安寧,卻終究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可奈何。
我想到了在飛鸞宮殿的那晚,他一個人身披孝衣,駐足垂思,是那樣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