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上次在軍營,他說那些饅頭土豆是糟糠菜,說什麼在吃食上有些講究挑剔,可打死我,也不會想到竟講究挑剔到這種程度,拂蘭殿的一頓午膳大約抵得上靖王宮所有宮苑加在一起一天的膳食了。
“我就知道挑這個點來,準沒錯。”項邦見怪不怪,“長綿公主怎麼了?”
沈譽看了我一眼,“坐下吃吧。”
可我看著這滿漢全席,卻在一瞬間失了所有的欲望。
“你怎麼了?”
我扭頭望向他,“沈譽,這麼多,你吃得完嗎?”
沈譽挑眉,“自然吃不完。”
“噢...”
禦膳房伺候的太監十分懂規矩,一百零八道菜,每道菜都給沈譽夾了一筷。
見我不說話,隻是悶頭夾著離自己最近的那一碟菜,沈譽示意太監給我夾了一筷遠處的辣子雞丁,“不合口味?”
“沒有沒有!太合口味了!微臣就知道拂蘭殿的午膳”
“沒問你。”
沈譽不鹹不淡地剜了項邦一眼,隨後抬眼注視我。
我搖了搖頭,心中有些苦澀,“沒有,挺好吃的,就是覺得有些糟蹋糧食。”剛說完,我便有些後悔,在人家這吃飯,還在這說三道四的,似乎有些不禮貌,我趕緊找補,“那個,我就是,其實,”我結結巴巴說不清楚,卻見沈譽並不惱,隻是邊點頭邊笑著,“你...倒是沒變。”
???
什麼意思?
“留下五菜一湯,其餘的送去城外寺廟的難民棚。”沈譽淡淡說完,項邦一口氣差點沒順過來,“蘭照,我還沒吃飽呢!”
“我不介意讓人把你一塊送過去。”
“......”
項邦咽了咽口水,“微臣突然想起來刑部還有些事,先行告退。”說完便退了出去,臨走前,還朝我伸出了個大拇指,滿眼讚許。
禦膳房的小太監也是滿臉震驚,隨後才躬身行禮道,“敢問殿下,留哪五菜一湯?”
沈譽隨手一點,留的竟全是我愛吃的。
“你不是不吃辣嗎?”
“你愛吃。”
他回答得雲淡風輕,卻惹得我有些不自在。
難不成...
我的老天爺爺!
我帶著一絲緊張,忐忑和一絲詭異的竊喜放下筷子,“沈譽你不會真看上我了吧?!”
“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嗆咳不已,我趕緊替他拍背順氣,“我這人有一毛病,好的時候挺好,不好的時候就一混蛋,你可千萬別栽我兜裏!”
“......”
我幫他順了順氣,語重心長,“你可不知道,以前在燕州,我隻要吃不到糯米圓子,就會對明錚發脾氣,時常都把他氣得好幾天不想理我。”
沈譽臉色一綠,推開我的手,“明錚?”
我歡喜點頭,“對啊對啊!你認識他吧!青雲榜第一公子呢!”
“認識。當然認識。”
他陰鷙地冷笑,方才的愉悅頃刻消失不見,“真是沒發現,來靖州這麼久了,你還對他念念不忘。”
我蹙眉,“這是自然,他是我姐夫,是我家人,我當然記掛著他。”
沈譽神色稍緩,將信將疑地看著我,“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是你的家人,所以才”
“當然啊!”我搞不懂他在氣惱些什麼,“再說了,但凡是燕州女子,就沒有一個不愛慕明錚公子的吧...”
沈譽臉色再次陰沉,“你也如此?”
“嗯。”我回答得幹脆利落,並不想隱瞞任何人,“年少輕狂的時候有過。”
明錚那樣耀眼的人,應該很少會有人會不動心吧...
“那現在呢?”
他問得有些急切,我卻略帶傷感,“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有些發脾氣。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斜了他一眼,學著他的語氣,“這世上又並非事事都能讓人尋到緣由的。”
沈譽抓著我的手越來越緊,“我警告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我氣憤地推開他,“怎麼了嘛!”
“怎麼了!?!你問我怎麼了?!”他的質問來得突兀狠戾,那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比之前更加可怕,“這兩年,你可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啊?”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隻得奮力掙脫他,“你幹什麼!”
“你怎麼會愧疚,你怎麼會愧疚...這原本就是你和他最得意的傑作...”他自嘲地笑著,眼裏盡是空洞哀傷,“我就是傻子,我就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