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石室之中,盤膝修煉的白衣青年漸漸收斂了氣息,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眸中有一瞬的痛苦之色流過,而後,便是略帶疑惑的恍然。

這裏是——與明峰上,他常常獨自靜修的石室?

他怎麼會在這裏?

雲青崖忽然一陣劇烈的頭疼,許許多多的畫麵,在他的腦海中飛速略過,不過隻是瞬息的片刻,他卻好像又重新經曆了一世生死。饒是雲青崖素來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此刻也禁不住全身微微的發顫,他的心髒,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了,縱是極度忍耐之下,喉間也控製不住的發出了一聲痛苦的低喊。

前生紛繁的畫麵在雲青崖的眼前如走馬燈般流轉而過,他雙眼酸澀,顫抖著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眼前遠去的人,但最終,卻隻是觸到了一片虛無。

“雪客……”

周遭的光影瞬間暗淡。雲青崖睜開眼睛,定了定神,發現自己的意識,似乎正處在一片,非常奇怪的空間之內。

雲青崖前世死時,已經是化神期大圓滿了。他不可能不認識自己的識海,但這裏,卻很明顯,並非是他的識海。

方才雲青崖剛剛從打坐之中醒來時,對自己身體的感知,是化神初期。化神初期和化神大圓滿,雖然差距劇大,但這世上,能夠達到化神期的人,屈指可數。雲青崖絕不相信,能夠有“人”可以做到,輕易將一名化神期修士的神識,拖入到另外的一片空間之中去。

所以,……這裏,究竟是哪裏呢?

雲青崖的心中疑惑不已,但他自認為無牽無掛,所以也並無恐懼。——既然不知道此時自己的神識身在何方,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為,那不如就索性在這裏信步走走。反正,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做完全無意義的事情,那人既將他的神識拘到了此處,便必然是有用。至於是什麼用麼……

雲青崖已經懶得去想了。

他三百多年的人生如夢一場。

還是一場噩夢。

雲青崖最重要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雖然不是雲青崖的意願,但傅雪客的的確確,是因他而死。

雲青崖自認是個混賬,如果不是他鬼迷心竅似的封禁了傅雪客的靈力,強行把他鎖在與明峰上,傅雪客也不會被人害得如此淒慘的離世。

——靈骨被挖,蛇毒蔓延。最終灰飛煙滅,死無葬身之地。

這不應該的。

傅雪客從來也沒有做過什麼壞事,他不應該落得如此下場!

……都是他的錯。

雲青崖想,都是自己的錯。

是他害死了傅雪客。是他辜負了傅雪客的心意,一次又一次的恣意踐踏傷害對方。……過往的記憶如同潮水般襲來,逼的雲青崖幾乎窒息。

又來了。

前世,雲青崖生命最後一段時間裏,那樣絕望崩潰的感覺,又來了。

還記得,當年,為了複活傅雪客,雲青崖翻遍了幾乎所有與之相關的古籍、禁術,隻為了尋找能夠令人起死回生的秘法。然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與失敗之後,他最終,隻能在徹骨的絕望中認清現實,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麼起死回生的法術。

一個人死了,他就是死了。

再也回不來了。

永遠,……也不可能,再出現了。

在認清現實的那一刻,雲青崖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空洞之感。

就好像,他已然不再是一個活人,而隻是一具,氣息尚存的行屍走肉罷了。

於那時的雲青崖而言,生存還是死亡,似乎並不存在很大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