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康邑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隻要有人提起,他便能夠回憶起初見房卿九的場景。
房卿九嘴角的笑意擴大,她本來是打著不相認的主意的,可是師傅又不會讓她去舉兵造反,而且師傅固執,不會輕易相信誰。
她為了讓康邑知道自己的一片苦心,隻能相認。
等找個時機,等塵埃落定後,她一定也會跟師兄們相認。
眼下,她隻能先跟師傅相認。
康邑眼神微閃,他背過房卿九,以免讓她看到舉止失態的一幕。
滄桑布滿歲月痕跡的眼睛裏,生出熱淚。
他的記憶,倒退回二十多年前。
房卿九最初跟他認識時,年紀不大,也就十多歲的樣子。
當時的房卿九,已經是馮老將軍的徒弟,為了方便行事,她出去都著男裝。
因著她年紀小,身體還發育完全,也絲毫看不出來女子的半分曲線。
當然啦,她成年後也沒曲線。
那日正午,房卿九躲在天邑書院院門外,隨手抓來一個學子打暈。然後,她脫了學子身上天邑書院的院服穿在身上,並且拿走學子的身份牌,順利地進入書院。
鍾聲響起,所有學子朝著同一個方向而去。
房卿九混入人群之中,耳邊傳來他們的交談聲,內容說的便是院長開課。
她聽著,雙眼中布滿興奮。
天邑書院的名聲響亮,她早就想要見一見傳說中德高望重的帝師,於是特地尋了這個機會。
畢竟她是女子,不能讓入書院讀書,之前在府裏,都是房三思親自教導。
但房卿九哪裏是安分的?
她覺得學海無涯,父親固然學識淵博,但天邑書院的院長也是父親常常掛在嘴邊,還一片欽佩的不得了的樣子。
是以,在房卿九的認知裏,帝師比父親還要學識淵博。
所以,她得去瞧一瞧。
所有學子進入室內,按照名字在課桌坐好,房卿九看了看腰間掛著的名字,找到相對應的位置,坐在末尾。
之後,她便見識到了人人嘴裏尊敬無比的帝師。
天邑書院平時是其他的先生負責講課授業,身為一院之長,帝師康邑事情繁多,十天之中,總共隻會講解兩節課,便顯得格外珍貴。
一到帝師授課的日子,幾乎全院學子坐在一起,無一人不到場。
屋內,安靜至極。
帝師開始泛白的頭發用一根木簪束住,著一襲白衣黑領的先生服,看似清瘦的身體,卻散發出道骨仙風的氣韻。
他今日講解的,便是君臣之道。
房卿九聽得入神,卻覺得其中的內容甚是乏味,說辭都是那些,沒一點新鮮感。
帝師問:“若你為臣子,君無道,你當如何?”
有人起身作答:“若君無道,我為臣子,我必勸之。”
帝師又問:“無用呢?”
那人答:“再勸。”
安靜的屋內,突然響起砰的一聲。
房卿九睡意來襲,被帝師一通又一通曠古以來的各種事跡說的昏昏欲睡,恰好她在最末,即便偷偷懶睡個懶覺也不會有人發現,便隨性去了。
哪知睡得迷迷糊糊時,忘了身邊有支撐點,這裏也並非她房內的雕花大床,一腦袋磕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