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虛晃一槍,便在少年不未及察覺的時候溜走了。
又到了星期五。每周的班會都是獨屬於老徐同誌的官方宣講時間。
不過這一次,他神采奕奕地走上講台,並沒有一如既往地開始他成語疊出、滿含著青春文藝氣息的開場白,而是先給同學們每人發了一張稿紙。
這是要做什麼?隨堂考試?同學們麵麵相覷,不明就裏地悄悄議論了起來。
“同學們!”看到稿紙人手一張之後,徐老師才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的發言,“十七八歲的年紀,總會有一些話,不該說出來,卻口無遮攔傷害了他人,也總會有一些話,想說,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話到此處,徐老師轉身粉筆一揮,在黑板上寫下了“我想對你說”五個漂亮的大字。
“今天,老師就為你們搭建一個平台,平常有什麼特別想對誰說卻說不出口的話,比如對某位老師或同學有什麼意見建議啊,或者跟誰有什麼誤會啦,甚至,你年少的心因為某人而怦然心動,等等,都可以寫在紙上,由老師來轉交給他。”
徐老師說到這裏,頓了頓,掃視了一眼講台下的同學們。
同學們神色各異,心中卻是各種花式吐槽,一個在語言文字上不落窠臼的帥大叔,居然在班會活動上如此老套,果然行動上的創新遠不如語言上來得容易。
“當然,也請同學們放心,老師不會將這些告訴其他人,更不會告訴家長。這個年紀會因為某人而心動,老師也深感欣慰。因為,這說明你的身心發育都很正常,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啊。”
徐老師見不少同學心存疑慮,自然猜到了他們的心思,繼續說道:
“當然,如果你們怕別人認出你們的筆跡,可以換個字體,甚至用左手寫,用拚音寫,用英文寫,用你們可以想到的一切方式來寫。如果有多個傾訴對象,那就中間留點空白,到時候老師給你們裁開來傳達。”
徐老師一番言辭懇切、長篇大論的講話之後,少年們打消了疑慮,盡管各種嫌棄,但還是愉悅地埋頭開始認真書寫起自己的真心話大告白。這一刻,他們覺得老師其實並不是總和他們站在對立的位置。
教室裏此起彼伏的,是筆尖在紙上書寫的沙沙聲,似乎還能聽得見青春的躁動。
戴國超眼睛盯著老徐,將腦袋伸到池援跟前,悄悄地說了句:“哎,有沒有覺得,這周會是專門為你而開的啊?”
池援一臉黑線,對著戴國超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大家似乎都有很多話想對某人說。可遲騁盯著那張空白的稿紙,思索了很久,也沒想到有什麼話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對誰說。
旁邊的池援同樣咬著筆帽在發呆。他來不過兩周,除了對戴國超的毛江了解的最多一些,其他同學都不過泛泛,而天天坐在他身邊的遲騁同學,盡管最近,但在他心裏卻處處都是謎。
陸續有同學已經寫好了心裏話,將折好的稿紙投進了徐老師準備好的箱子。
遲騁實在無話可說,最後幹脆直接給同桌池援寫了一句,還在後麵大大方方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後將稿紙折起來投進了箱子。
晚自習前,教室裏正鬧哄哄的,遲騁和池援就在這一片喧鬧聲中,雙雙被徐老師叫進了辦公室。
二人不明不白地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其他幾位老師都不在,隻有徐老師一個人。他的辦公桌上放著薄厚不同的一摞信封。
遲騁謎之淡定,讓人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但池援卻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局促不安。
“小夥子們,坐吧坐吧,不用緊張,老師隻不過就是找你們聊聊而已。”
遲騁和池援一左一右,各靠著長椅的一邊坐了下來,自覺地在中間留下了一條寬闊的銀河。徐老師看著二人,想說點什麼,卻終究沒說。
他從那一摞信封最下麵抽出兩個最厚的信封,分別舉在手中向二人揚了揚。
“看到了吧?你們兩個,眾望所歸啊!有話想對你們兩個人說的人還真多,幾乎占了全班的半壁江山,這說明優秀的同學還是很引人矚目的啊!老師先要恭喜你們,在同學們眼中,都是非常棒優秀的存在。”
聽到老徐的這番話,池援心裏那根原本就緊繃著的弦突然繃的更緊了。按照套路,一句“但是”之後,才是這次談話的真正內核所在,必是一個一百八十度極速大反轉。雖然未必會是批評,但十有八九對少年們來說不怎麼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