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國超感覺周身一冷,倒吸了一口涼氣,立馬安靜如雞,不敢造次了。可他仍覺得委屈,怎麼講個真人版的笑話都能惹到這位難伺候的爺。
他蔫蔫地趴在桌子上,心裏暗暗地罵著那個掉廁所裏了的毛江,也不趕緊來現身答疑。戴國超裝模作樣地開始看書,實際上卻是在課本的掩護偷偷地逛起了貼吧。
逛著逛著,他的麵色便越來越凝重。沒想到前幾天的那些關於池援和孟曉妤的熱貼,在經過這幾天如火如荼地發酵之後,風向已經變得不可收拾。
戴國超默默地將手機遞給了池援,池援本就因為這次的成績與遲騁拉開的差距有點大而不太爽利,看著這評論區裏一片烏煙瘴氣,臉色便黑如鍋底了。
後麵的評論越來越離譜,還出現了一些明顯帶著個人攻擊性的言辭,有基於池援與孟曉妤已經是確定關係的情侶而說池援眼瞎的孟曉妤不配的,有說孟曉妤為上位不擇手段、不要臉的,連同偶爾在食堂同桌吃個飯,都有人能發揮出各種狗血劇情來,甚至還有人發評說曾經看見池援在學校超市為女朋友買夜用姨媽巾,二人關係恐怕根本就不單純雲雲……
而那些努力為他們澄清的聲音,在那些無腦跟風的叫囂之中,顯得那樣單薄而無助。
沒有想到,僅僅一個節目而已,竟真的殃及池魚了。
充滿惡意的字眼不停地蹦入池援的眼睛裏,他心裏猛得竄起一股怒火,直衝得天靈蓋發脹。不知該如何發泄的他,看著手裏還未開罐的可樂,悶悶地從嗓子裏擠出一句“草”,猛地用力一握,可樂便衝破了拉環,淺褐色的泡沫飛濺了遲騁一身。
少年如雪的襯衫上,立馬洇開了一塊塊斑駁的汙漬,仿佛無人涉足過的雪地被沾滿了汙泥的腳胡亂地踩了一通,忽然就變得一片狼藉。
池援慌了,連連說著“對不起”,慌忙地從桌洞裏翻出抽紙,試圖擦掉那些正在一邊炸裂一邊滲進衣服裏去的泡沫。然而,他的努力不過是徒勞,遲騁的衣服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黃斑奶牛裝變化著。
池援抓狂了,手忙腳亂地在遲騁的襯衫上擦拭,誰知道一不小心,扯到了襯衫的衣襟,原本係著的第二顆鈕扣直接因他的用力過猛劃出一條細細的白線,掉落到不知哪裏的地方去了。
少年的襯衫直接敞到了第三顆鈕扣處,池援已經能隱隱看見他的胸肌了。
完了,小獅子一定要炸毛了!
本來還想著從遲騁那裏討點安慰,現在看來,還是趁早考慮為小獅子順毛才是上策。
可遲騁卻隻是輕輕扯下池援頓在他胸脯上的手,神色淡淡地說了“沒事”之後,又將目光移回了攤開在桌麵上的課本上。他甚至都沒有彎腰看一眼,那顆鈕扣到底掉落在了何處。
他似乎還不知道,在那個無所不在的網絡世界中,池援的形象已經崩塌了。
池援遍尋鈕扣無果,回到座位劃拉著戴國超的手機,心裏憋著委屈和怒火,氣衝衝地詢問戴國超道: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呀?你們學校貼吧也沒有人管嗎?什麼都發,不知道這是造謠誹謗嗎?能刪帖不?”
戴國超沒想到事態的發展完全偏離了輕鬆一笑的娛樂路線,腦子一抽嘴一瓢,便抓錯了關鍵詞:
“哎,什麼叫你們學校啊?你不是這學校的啊?”
池援本是嘴快無意,可偏偏戴國超又嘴賤欠抽地將這口誤提取了出來,仿佛在這個本該團結一致的時候,池援要與他們劃清界線,強行分出個你我對錯來。
作為受害者的池援在最需要安慰的時候被戴國超嗆了一句,他蹭地一下站起來,朝著戴國超怒吼道:
“戴國超,你他媽到底哪邊的啊?這種時候還抓人話柄,有意思嗎你?”
毛江進來的時候,池援和戴國超便是一副劍拔弩張要內訌的樣子,遲騁瞪著一雙迷茫的眼,完全沒跟上這倆貨的節奏。
“怎麼了你倆,咋還吵起來了?”
戴國超先聲奪人地跟毛江告起狀來:“貼吧有人罵他,他在這兒凶我,又不是我罵的。”
遲騁這才回了魂似地拿過戴國超的手機,迅速地翻了一遍池援剛剛瀏覽過的評論,那些無中生有捕風捉影的捏造狠狠地中傷了憤怒的少年,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這才知道為什麼池援竟會徒手捏可樂,這是有多麼憤怒,才能讓他如此失態。
遲騁定定地思考了半天,才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沒有隻言片語,起身便走出了教室。他倚在開水間的窗台上,慎之又慎,終於撥通了那個極少主動撥打過的電話。
等他回到教室的時候,池援沉著一張臉定定地坐在座位上,戴國超還撅著嘴,不情不願地看著毛江安慰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