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池援腦子裏一片紛亂。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完的時候,這個質問他的少年卻鋒芒一轉,突然柔軟成了一汪春水,一縷和風,胳膊纏繞於他的肩頭,用他呼吸間的熱氣燙過他頸間突突狂跳的脈搏,問他打算糾結什麼時候?才要解了那愁腸百肚的相思?

池援的思維凝滯了。他聽得清遲騁的每一個詞語每一個字眼兒,他感覺自己聽懂了,可將所有的文字串連成一句完成的話時,他覺得自己什麼都沒聽懂。

什麼意思?這個把臉埋在他頸窩裏的少年想要表達一個什麼意思?

池援被驚到了,大腦卡在這一處好半天反應不過來。不敢繼續往下想,生怕是自己聽錯了詞會錯了意,生怕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錯覺。

遲騁好半天都沒有聽到任何回應,連自己依靠著的這個人都在問出了那僅有的四個字之後,一反常態狀如木石般呆住了。他微不可聞地輕歎了一口氣,自己剛才的那句話很難理解嗎?

“我是問你,你還要糾結多久?你還要隱藏著自己到什麼時候?親口承認一句你喜歡我真得那麼艱難嗎?”

遲騁的聲音沿著他的耳根,順著他的皮膚一厘一毫地鑽進他的耳蝸,細微而含混得如同夢囈,卻力拔千斤一般,將暗藏心底的那些波濤翻湧的心思全都撬了出來。

是了,沒錯了!

在遲騁又將話說得更直白了一些之後,池援的腦子總算是活泛了過來,這一回他完全聽懂了。

遲騁緩緩地抬起頭,掀起那兩扇濃密的睫毛簾子,池援大夢方醒的樣子又映在了遲騁黑亮的眼眸中。

池援撞進遲騁期待著的眼神裏,驀地臉一紅,結巴了。

“騁哥,我……我……你……”

啊——

池援內心仰天長歎。平常不是話多到都讓遲騁嫌棄了嗎?為什麼在最該展現他口燦若蓮的關鍵時刻,偏生就成了個鋸了嘴的葫蘆了?恁是在心裏排練過了千萬遍,要正式上台麵的時候,卻死活說不出來了。

這完全不符合池援對告白的憧憬與想象!

在池援的想象中,一旦他對遲騁喜歡男生這件事情確定無疑了,那他一定會給遲騁一個浪漫的表白。盡管事實上,直到他們進門的那一刻,池援連遲騁到底是不是喜歡男生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可意外總是發生的如此突然而出乎意料,池援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會變成自己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反被他的表白對象遲騁楔入門後的牆角裏,“逼迫”自己承認喜歡他。

所以,承認嗎?當然要承認啦!如此水到渠成的事情!可是他挖空心思想了那麼多表白的方式,最後竟全無用武之地,簡直白瞎了他那麼多曲曲折折的心思了。

“怎麼了?平常不是挺能說的嗎?這會兒怎麼還結巴了?莫非……”

“沒有沒有,騁哥,我絕對不是戲弄你,我……我……我是真心的……我真的喜歡你,一開始就喜歡了。我……我也想過,我可能也隻是一時興起,可是,後來我發現不是的。我一天比一天喜歡你,可是,我越喜歡就越覺得害怕,害怕你不會喜歡我,害怕你對我不會是我想象的那樣,我……我……”

池援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唇卻突然被某種柔軟而溫潤的觸感覆蓋了起來,隻那麼短短的一瞬,如同蜻蜓點水一般,自己就像是被一股強烈的高壓電貫穿了全身,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是什麼?是吻嗎?還是夢?

那酥麻而美妙的感覺實在太快了,稍縱即逝,他甚至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等到他如夢初醒再去回味的時候,卻發現玄關裏隻有他一個人呆若木雞地立著,仿佛先前的那些經曆都是一場大夢。

池援舔了舔嘴唇,上麵分明還有不屬於自己的濕潤。他扭頭在屋子裏環視了一圈,屋裏沒開燈,盛夏傍晚的餘光帶著最後的一抹緋紅陡然退出天幕,整個屋子都陷入了一種暗沉沉的恍惚之中。

“騁哥……”

池援輕輕地喚了一聲,沒有人答應他,屋子裏沒有其他的聲音,隻能隱隱地聽到隔著一塊門板的遲騁的臥室裏,有急促不安的呼吸聲。

池援急步走了過去,蜷起的手指就要扣到門板的時候,卻突然停住了。他靠上門板,幽幽地說道:

“騁哥,你在裏麵嗎?我知道你在的。能讓我進去嗎?我……我還有話沒說完呢!”

臥室裏,遲騁背靠著單薄的門板,心如擂鼓,連呼吸都是抖著的。他感覺再這樣狂跳下去,下一秒他的心髒就要直接蹦出胸腔了。

他手心裏汗泠泠的,黏得厲害。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會放任本能與衝動,如同小雞啄米一般就那樣毫無預謀地親了上去。

他竟然親了池援!可是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這個吻也太輕了。他隻感覺到一寸如雲朵一般飄渺的熾熱,浮光掠影般地在唇上一閃而過,卻依然令他麵紅耳赤,心跳不已。

那一陣灼心一般的熾熱退下去之後,遲騁的心間又彌漫起一陣驅不散的懊惱。這個吻來得太突然太意外,他本來是先想好好地跟池援說說清楚的,可為什麼一個沒忍住,就直接親了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