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掩嘴笑道:“上回你們楊軍長也曾造訪過我們溪口老家,話可沒你說的這麼好聽。”
敲詐勒索,可是抵賴不了。金波眼睛一轉,胡亂謅道:“當時是冤家,現在是親家!冤家變親家,丈母娘笑哈哈!”忙跪下去給於太太磕了三個頭。
於太太也架不住也笑了,說:“一家人,叫他不要多禮了。”金波唯唯應著,眼睛直瞅著令年,令年不曉得楊廷襄是葫蘆裏買的什麼瓜,卻有意要刁難他一下,便道:“沒聽媽說了嗎,都是自家人,就算他蓬頭垢麵的,誰還敢不叫他進門?我可不想再多跑一趟了。”
金波悻悻的,隻好說是,他搭訕著往周圍一逡,道:“怎麼不見二公子?”
他是因為楊廷襄的緣故,格外地忌憚慎年。話本無意,正中盧氏心坎。盧氏因睨了康年一眼,笑道:“看吧,可不隻我一個說——這也太失禮了。”
於太太正色對下人發話道:“明天楊姑爺來,叫二少爺也務必回來。”
金波深恨自己嘴快,隻得悶悶不樂地去跟眾人去吃茶。用過點心後,一路東張西望的,幸而見令年也走出來了,正領著芳歲在紫藤架下摘花,金波忙停住步子,道:“太太!”無奈地看著她。
令年把一串花骨朵別在芳歲衣襟上,掠了掠鬢發,道:“說呀。”
金波道:“今天竇府上辦喜酒,老爺一大早就去了,叫你務必也要去。”
令年哦一聲。竇家辦喜事,隔了大半個城,連於家都能聞到嗆鼻的爆竹硝煙味,滬上的顯赫人家,可以說是傾巢而動,於家倒也收到了請柬,隻是於竇兩府議過親,康年未免覺得麵上無光,便借故沒有去。楊廷襄嘛,決計是不肯缺席的,隻是他雖然有錢,奈何初來乍到,在竇府這等人家,也恐怕露怯,隻好借於家這門親戚一用了。令年笑著搖頭:“素無交情,我可不去。”
金波道:“太太,你和竇公子是沒有交情,和我們老爺交情可是不淺呀。”
令年笑道:“等他要再納姨太太時,我準去的。”
金波說:“太太,老爺想要在上海撈個肥缺,沒有竇家撐腰,那是肯定不行的。老爺得了好處,豈不是太太也得了好處?你老人家隻顧在這裏取笑我,老爺可在那裏眼巴巴地等了半天了。”令年本想偷懶,架不住他軟磨硬泡,隻好去勻妝梳頭,因怕康年不高興,隻說去逛一逛,便與金波往竇家來了。
今天的竇家,大概跟皇帝娶親差不多。鋪天蓋地的花炮彩紙,青幔紅緞,令年沒有請柬,又是個女流,險些闖不進去,幸而在街上巧遇久違的程小姐——程小姐大概也頗費了心思去裝扮,因此姍姍來遲,她穿著象牙色掐腰長裙,係帶皮鞋,領口、耳朵上都綴著珍珠,手上則有銳光一閃,是一枚鋒芒四射的寶石戒指。程小姐孤零零站在街心,忽而扭頭看見令年,先是一愣,繼而抿著嘴一笑,說:“三小姐,好久不見了呀。”手裏大紅的請柬被她當扇子輕輕搖著。
大約是被熱得不痛快,程小姐話不多,領著令年進了竇府後,便徑自走了。
金波狐疑地看著她的背影,道:“這人……”
“噓。”令年忙用手指在唇邊一豎,示意金波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