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猜一猜。”

“我毫無頭緒,慢著,不可能,你要嫁人了。”

玉枝沒好氣。“誰嫁人,我要到台北去做一年交換學生。”

“什麼,你舍得我們?”

“這是一個好機會,藉此了解一下東南亞的經濟情況以及就業機會。”

“我會思念你至死。”

玉枝忽然笑了。“你才不會。”

“我會。”

玉枝毫不在乎。“屆時便知。”

“嘿。”

玉枝凝視他。“連我都走了,沒人管得住你,你大可為所欲為。”

“我做人一向規規矩矩。”

“或許是,展航,但是異性見了你,卻不想規矩。”

“你就從來隻把我當兄弟。”

玉枝伸手輕撫他的麵頰。“我與眾不同,我知道隻有這樣,才能夠永遠做你的朋友。”

展航大吃一驚。

“我對你,何嚐沒有非分之想。”

“別開玩笑。”

“你不相信也就算了。”

“不,不,伍玉枝,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玉枝既好氣又好笑。“我隻不過去七個月,其間起碼回來兩次。”

“我來看你。”

“隻不過十個小時航程。”

“為什麼我有種感覺我將失去你?”

“胡說,”玉枝再三保證。“我倆是永遠好友。”

他陪玉枝辦證件,送她回家,然後才趕到醫院。

胡髭已經爬滿下巴,身上全是汗臭,看護不以為忤,溫柔地說:“病人尚未醒來。”

他隔著玻璃看她。

段福棋一張臉瘦得隻有巴掌大,楚楚可憐,她像是已經失去法力,再也

不會傷害任何人。

醫生過來問:“世上隻得你們姊弟倆?還有無其它親人?”

展航驚怖地問:“是否她難過這個劫數?”

“病人康複意誌力非常重要。”

“讓我同她說話。”

他進去,在病人耳畔輕輕說:“喂,你醒來,我還有賬同你算。”

段福棋當然沒有理睬他。

“你看,像你那樣愛熱鬧的花蝴蝶,也會落得這種下場:孑然一人,躺

在醫院小白床上,如不振作,後果堪虞。”

他握住她的手。

“憎恨了你那麼多年,幾乎成為精神寄托,你一定要讓我繼續恨下去。”聲音漸低。

他希望她蘇醒,俏皮地眨一眨大眼睛,對他說:“來,小弟,再奏一曲給

我聽。”

原來,那次邂逅,給他的印象竟那樣深刻。

他逗留到看護請走他為止。

傍晚,去找玉枝,本想傾訴心事,可是發覺許多同學在她家舉行歡送會。

他怕人多,轉身離去。

玉枝追上來。“展航,展航。”

他停住腳步。

“展航,留下來喝一杯。”

“你去招呼朋友吧,不必理我。”

他騎上腳踏車離去,世上此刻最寂寞的人,就數他與段福棋。

回到家中,覺得異常煩躁,坐立不安,他開了一罐冰凍啤酒,把凍罐貼

在臉邊。

展翹的電話救了他。

“展航,我已轉到此間國立大學讀書,暫時不回來了。”

“你好好聽大哥話。”

“我懂得。”

姊弟兩人沉默一會兒。

“你呢,你一個人有什麼消遣?”

“不同你說。”展航強自振作。

展翹笑道:“你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去追求比你大比你成熟的豔女了。”

“不是她們追求我嗎?”

“你那樣活潑,我可放心。”

都怕他孤苦。

展航忽然問:“你記得爸爸怎樣百忙中事事為我們設想嗎?”

“當然記得。”

“他一直留意所有動畫片上映的日期,搶先帶我們去看……”

“他們叫我呢,我得出去了。”展翹有點歉意。

“去什麼地方?”

“滿月酒。”

“玩得高興點。”

電話掛斷。

於展航也終於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他才有時間淋浴剃須換衣服,喝著黑咖啡,像再世為人。

英維智找他。

“展航,我已經抵達星洲。”

“在飛機場?”

“已經在酒店,換過衣服。”

“母親知道你到了沒有?”

他反問:“她會不會對我追蹤有抗拒感?”

嗬,他怯場了。

展航溫和地說:“我想不會。”

“我應該怎麼說?”

“說你順道路過,去接她出來。”

“我沒有車,糟,離開了本家,秘書助手都不在,變成沒腳蟹。”

“酒店有車有司機可以出租。”

“唉,我怎麼沒想到。”

他的確十分緊張,聲音微微顫抖。

“去,我鼓勵支持你。”

“謝謝你展航。”

展航赴醫院途中也十分緊張。

趕上去,看護一見他便說:“有人來看你姐姐。”

“她蘇醒了?”

“是,情況良好。”

“訪客是什麼人?”

“一看就知道是律師。”

“談了多久?”

“己有三十分鍾左右。”

“我去轟走他們。”

於展航推開病房門。

他看到兩名穿深色西裝的中年男子正與段福棋密斟。

他們臉色陰沉,神情冰冷,看到於展航,不約而同噤聲。

兩個人機械般整齊,一起站起來,“我們先走,段小姐,你盡快給我們答複。”

他們一離去,展航便高興地說:“你沒事了。”

她卻皺上眉頭,“痛……”

“那自然,混身都開了拉鏈,皮肉受苦。”

“你卻每天都來探訪。”

“學校放假。”

“等著進大學吧。”

“是,人生又一個階段。”

“做學生最好,天天吸收新事物。”

展航且陪她談不相幹的事,“你若願意回到學校,也易於反掌。”

“我連初中文憑也無。”

“捐一座圖書館,立刻頒你一個榮譽博士。”

“我沒有論文。”

展航笑,“叫某等錢用的退休老教授替你寫幾部不就行了。”

“依你說,一切都好辦。”

展航靜一會兒才問:“剛才兩個律師,由李舉海派來可是。”

“你十分聰明。”

“他想怎麼樣。”

“賠償。”

不出於展航所料,果然如此。

“不,你千萬不可要他賠償,你要把他揪出來,接受法律製裁。”

段福棋嗤一聲笑。

“不能叫他有安樂日子過。”展航握緊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