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其音洗漱完畢,準備好早飯的材料,然後就直奔後院。
後院裏依然門窗緊閉,不聞人聲。不過沈其音要來查看的並不是人,而是昨晚留在那石幾上的三隻碗。
宋家三口的事,沈其音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盤算。而在直接跟宋家人打交道之前,那三隻盛了疙瘩湯的碗,也許能給她一些參考。
隻見三隻粗瓷碗羞赧地在石幾上擠成一團,一隻幹幹淨淨,一隻殘留了些許湯汁,還有一隻原封沒動,盛滿了冷透的疙瘩湯。
有點意思哈!
之前設想過很多種結果,倒真沒想過那一家三口的反應竟然各不相同。不過至少有一個知道自己刷碗的乖孩子……
不對!
沈其音用手指探了一下,最幹淨的那隻碗,內壁上依然滑膩。嗬嗬,看來不是刷幹淨的,而是舔幹淨的呀!
沈其音拿帕子使勁擦著手,又覺得有些好笑。難道這宋家有位貴人,特別喜歡吃西紅柿疙瘩湯?能比小墨舔得還幹淨,確實挺不容易的。
加上旁邊的,一共兩位吃完了沒刷碗的,算是比較符合沈其音的預料。而剩下一位一口沒吃的……唔,沈其音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來人——更衣——!昨日的晚膳是誰做的?給我杖二十!若是還敢呈上粗鄙膳食,下次直接杖斃!來人啊!人都去哪了?”
西廂的宋家小姐像摸了電門一樣,忽然嚎叫了起來。再聽她喊的內容……這都不叫公主病,得叫‘公主瘋’才對。
沈其音索性不搭腔,隻當是在聽免費的重金屬清唱。
很快,主屋和東廂也有了動靜。不多時,宋家的兩個男人各自出了房門。
沈其音還是淡然地站在院中,細細打量起這對父子來。
宋老爺聽說是年近不惑,也就是三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卻有些滄桑。眼眶深陷,胡須淩亂,頭頂上還有幾處飄白。這副樣子,說他五十了沈其音也信。看來果然是遭遇了什麼不幸,才會如此頹唐。不過即便如此,人往屋門那一站,朝院子裏一瞟,威勢自生,可見不是一般人。
相比之下,宋家少爺就沒有那麼強的氣場了。高高瘦瘦的陽光大男孩,隻有吸引力,沒有震懾力。他的笑容很溫暖,哪怕是出於禮貌硬擠出來的,都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好在沈其音不太花癡,在前世的電視手機上,各色帥哥也見識了不少,故而免疫力比較強,並沒有被一個笑容晃暈。她依舊大大方方地站在院中,等著對方先開口。
“知璃——”
宋世清衝著兒子使了個眼色,就又回到屋中,關上房門。
昨天晚上已經商量好了,不管是不是奴婢,既然出現在這個院子裏,就不能放任不管。這個奇怪的女人就交給宋知璃處理。收服也好,威懾也罷,隨他施為。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那這個兒子,就真的毫無用處了。
宋知璃不是不知道父親的期待是什麼,隻不過,他還是更喜歡自己的做法。
“這位姑娘,在下宋知璃。昨日來得匆忙,竟不知院子裏還住著旁人,未跟姑娘招呼,真是失禮。”
宋知璃的聲音猶如春風,姿態更是放得極低,如果沒有西廂房裏的喝罵聲相伴,想來會更好聽。
沈其音典型的吃軟不吃硬,既然宋家人能放下身段好好說話,哪怕隻是其中一位,她也要還以相應的善意。當然,該說的話還得說,隻是口氣上可以溫和一些:
“宋公子言重了。小女子姓沈,按縣令聞大人的安排,借居於前院中。雖然也是寄人籬下,但得跟宋公子說清楚了,我沈其音並不是宋家的奴婢。”
西廂那邊還一口一個“賤婢”罵個不停,院中的尷尬指數一下子就爆表了。
“原來如此,是我們誤會了。……那個,舍妹有些心病,所以吵鬧了些,請沈姑娘多包涵。”
“無妨。聞大也人說了,宋家不易,讓小女子多幫襯一些。所以往後這洗衣做飯,縫補打掃的雜事……”沈其音故意停頓,欣賞了一下宋知璃喜上眉梢的表情,然後繼續說道,“有什麼不明白的,宋公子隻管開口,小女子包教包會。”
“什麼?難道真要我們自己打掃?還要洗衣做飯?”
宋知璃頓時變了顏色。
他對平民生活的憧憬是遠離權謀,清淡自在。今日蕩舟湖上,明朝遊曆山中,小家妻兒宴秋風……這樣的畫麵,他已經夢到過無數次了。然而,需要自己幹活這種理所應當的事情,生在王府的宋知璃甚至從未考慮過。
“宋家若有餘錢,自可雇人來做。不過小女子還有弟弟要照顧,自是掙不來這份銀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