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華被貶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六宮,她也自那日起,便稱病閉門謝客。
我理解她的心情,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但是也要稍加懲治以示中宮威嚴,令眾妃服眾。所以命其抄寫《女論語》,每日由芸萱前去收呈。
清晨,芸萱為我梳理頭發,談笑間,她悄悄地藏起了什麼東西。
“是什麼?”我背對著芸萱,從銅鏡中看著她的臉。
“沒,沒什麼。”芸萱說著將右手背到了後麵,招呼著一個小宮女,似乎再遞給她什麼東西。
“站住!”我轉過身去,隻見那小宮女嚇得趕忙跪了下來。
“娘娘饒命,娘娘息怒!”
“你手裏拿著的是什麼,拿給本宮看看!”
小宮女頗有些猶豫,看了看芸萱,又看了看我,跪著走上前去,顫顫巍巍的將手打開,原來是一根銀發。
我從她的手裏接過銀發,命殿中所有的人退下。芸萱繼續拿著羊角梳子為我梳頭,打著發油。鏡中的我,已不似入宮之前那般天真單純,六宮諸事,早已讓我千頭萬緒。
我摸著自己的頭發,喃喃的說:“武姐姐,我才隻有二十歲,就有白發了?”
武,是芸萱的姓氏。武嬤嬤不知這孩子的生父姓甚名誰,便隨了自己的姓來。當年初入府邸的時候,母親覺得武英英這個名字不好聽,便賞了“芸萱”二字。而芸萱大我兩歲,童年的我,總是喜歡叫她武姐姐。而如今,也隻有我們兩人的時候,我才能這麼喚她,也仿佛喚醒了自己的童年。
“娘娘,人家說了,有一兩根銀絲,是富貴的象征。”
我苦笑著,“我已是皇後,還能如何富貴?歲月總是催人老,咱們的皇上多情,雖然敬我重我,但在男女情愛之事上,我已然失寵。這以後的路啊,我好怕。”
“娘娘,無論水裏火裏,奴婢都會追隨著您,不離不棄。”
我笑著拉著她的手,說:“也對,這後宮之中,我真正能相信的,也隻有你了。欣貴人對我雖唯命是從,但終究是主仆的關係。英華和我是生死之交,但是經過此次事之後,我們之間怕是已有了無法逾越的溝渠。終究不是一起長大的情分,很多事情,觸碰不得。”
“娘娘,聽小樂子說,恭親王給皇上呈了好幾道請安折子,皇上均未批複,也並未召見六爺。前兒六福晉想來給主子請安,奴婢已經按您說的回絕了。可是今天早晨,光爺那邊又送來了一道請安的請旨。”芸萱道。
“英華之事東窗事發,皇上雖然沒昭告天下,但是想必六爺心中有數。隻不過他太過著急了。此刻應該按兵不動,以求自保。現如今他纏著皇上,還命福晉纏著我,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表明了他和英華有奸情。真是蠢啊。”
我說著,掛上了兩顆粉珊瑚的耳環,“一會相邀了兩宮皇貴太妃去如意館畫夏日賞花圖,你隨道去擷芳殿將瑛貴人抄寫的《女論語》取回來吧。”
“娘娘如此對瑛貴人,表麵上是懲罰,實際是為了保住她,讓六宮知曉,皇後還記得瑛貴人這個人。可就不知娘娘此舉,瑛貴人能否知曉啊。”
我站起身來,搖了搖頭,“隨她吧。”
擷芳殿內,麗嬪正帶著幾名宮女站在主殿內,英華躺在寢殿的床上,怒視著眼前的一切。
擷芳殿是南三所中的一殿。康熙爺開始,這裏成為阿哥所,嘉慶帝的時候,習慣性的將這一片住所都稱為擷芳殿,而現如今,這裏已然成了一片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