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後的某個傍晚。
溫芷正坐在教室裏上晚自習。
教室正前方的牆壁上, 掛著一塊黑板。
一塊有些發黑,又有些發綠的黑板。
黑板正中寫著大大的粉筆字。
“語文作業:800字命題作文《綻放青春之花》;數學作業:《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習題集p115—p124;英語作業:印刷下發的完形填空練習前三個;物理……”
黑板上一科又一科的作業仿佛是某種鮮明的信號,刺激著學生們悶頭寫東西, 教室裏安靜極了, 隻有筆與紙摩擦的沙沙響聲。
溫芷拿起桌角的保溫杯,喝了幾口溫開水,潤了潤幹得像撒哈拉大沙漠一樣的喉嚨。
她現在在讀高二,很快就要高三了, 學習任務重, 每天的作業多到寫不完。要是不抓緊在晚自習的時間多寫點東西, 她就要回宿舍點小台燈熬夜。
沒空再做別的事, 溫芷喝完了水,攤開眼前的五三習題集,提筆做題。
夏季時分,天黑得比較晚,六七點鍾,放到冬季, 天已經很黑了, 但現在的天空卻是好看的淺藍色, 如一汪清水。
隨著時間的推移, 這汪清水裏漸漸添了墨汁, 到了八點多,天空就變成了墨藍, 有了幾分迷人的深邃感。
溫芷放下手裏的筆,一邊揉著右手中指側麵的繭子,一邊用左手的無名指和小指勾著紙頁,給習題集翻了頁。
就差這兩麵, 她就寫完數學作業了。
紙頁翻過來,露出嶄新的兩頁題。
前麵幾頁都是填空選擇和短計算,這兩頁都是大題,每頁兩道,都有很長的題目。
奇怪的是,題目的文字部分裏有幾個字被抹掉了,不是印刷錯誤,也不是用塗改帶,是用裁紙刀一點一點刮掉的,幹淨得很。
溫芷皺起眉。
數學題的題目,隻缺幾個字而已,不影響,但她看著那幾個空白位置,腦海中就瘋狂響起一道聲音。
“填上它、填上它……”
溫芷轉過身,隻見後桌的少年正趴在桌子上睡覺。
她小小聲地開口:“唐澤。”
唐澤的整張臉都埋在校服袖子裏,隻露出漆黑的發頂和幾根修長好看的手指。那本和她同款的五三被他墊在胳膊下麵,旁邊還放著一支沒蓋帽的黑色中性筆。
“喂喂,你五三借我看看,我那本有缺損。”
溫芷扯了扯唐澤的衣角,聲音放得很輕。
唐澤經常會在晚自習睡覺,有時候是累了歇眼睛,有時候是作業寫完了沒事做。
溫芷不知道他睡沒睡著,她耐心地等了幾秒,見他一直沒有反應,便打算找前桌借。
她身子剛轉了半邊,就感覺自己的袖口被拉了一下。
溫芷回眸,隻見唐澤仍維持著趴桌子的姿勢,但他把雙臂往上抬高了一點點距離,像個蝸牛似地慢吞吞地往後平移,把壓著的習題集的邊角露了出來。
溫芷抽出習題集,眼睛彎彎的,“謝啦。”
溫芷趴回課桌前,翻開唐澤的習題集。他果然已經寫完了,紙頁上是瀟灑好看的筆跡。她對照著完整的題目,將那幾個空白的地方一一補全。
寫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溫芷突然頓住了。
她忽然想到,這種橋段,在推理和密室逃脫中很常見。這些被抹去或者摳除的字,通過排列組合,通常能組成一句話,傳達某些重要的信息。
出於一點興趣,溫芷看了一眼自己補上的那幾個字。
由於被裁紙刀刮過,紙頁已經變得很薄了,黑色中性筆再寫上去,筆墨往四周洇開,字跡早就不是原來的形狀了,扭曲而難看。
她、正、向、你、走、來。
她正向你走來!
溫芷眨眨眼,一滴血落在了紙上。
血?
習題集的紙質很好,表麵是光麵的,水向下擴散得會很慢,不容易把紙弄濕。那滴鮮紅的血砸在紙麵上,仍舊保持著液體的流動感,圓圓的一小點,表麵如同鏡子般光亮。
映著溫芷驚訝的臉。
溫芷盯著那滴血,握著筆的手指捏得發白。
血是垂直滴落的,來源隻能是天花板。
從天花板上滴的血……
溫芷都能想象到,隻要她一抬頭,就能看到吊死在房梁上的女鬼。
女鬼穿著白色的布裙,又長又密的黑發垂在臉前,無風飄動。
吊死是不會流血的,如果僅僅是吊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