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伴隨著夕陽西下,一陣秋風刮過,岌岌可危掛在枝頭的枯黃秋葉被無情卷走,不久後又墜落在地麵上。
已經學了兩小時習題準備抬頭休息一下的吉予看到此般蕭條景象,又陷入了自己煩惱的小漩渦。
或許所謂“傷春悲秋”,十六歲的她,猶如這落葉一般身不由己,自己的快樂是何時被帶走的所剩無幾了呢?…
吉予在西北小城市Y市出生的時候,父親吉成東還是當地稅務局的辦公室主任,母親胡梓鈺則在知名的金融事務所工作。
吉予的童年過得無憂無慮、安逸快樂,身邊人都羨慕她有個溫馨美滿的家庭,父母恩愛,衣食無憂。幼兒園和小學時期,吉予一直是班級裏受歡迎的小班花,長相甜美,爽朗大方,樂觀積極,團結同學,成績優異,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這些都是老師家長會時當眾表揚她的代名詞。
在吉予印象裏,吉成東隨著事業的一步步高升,應酬場合也日益增長,平日裏早出晚歸,幾乎是隻有周末才能見到爸爸。家裏除了有個負責做飯和打掃的黃阿姨,溫柔賢惠的媽媽在工作之餘則一直照顧自己的方方麵麵,母女感情那自然不是一個好字了得。
變故出現在吉予初二那年,胡梓鈺罹患急病到最終的離開不過短短十個月,一切匆忙到仿佛來不及難過,等反應過來母親已經不在的時候,吉予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副內裏空蕩的軀殼。
自那以後,十四歲的吉予再也不敢麵對那個熟悉又充滿悲涼的家,毅然決然選擇了學校住宿。吉成東從孩子小就沒怎麼參與過她的教育和照顧,自認是沒資格管女兒,於是尊重她的決定,隻定期給孩子打生活費,偶爾打電話關心下吉予的近況,以及每周都安排黃阿姨給女兒送一次營養豐盛的愛心餐。
父女兩人之間的溝通寥寥無幾,每次電話的內容都是簡單的寒暄幾句,這是從吉予小時候就形成的相處模式,比起和父親相處,她更熟悉的可能隻是“父親”這個稱呼。每個周末不住校的日子,吉予都選擇在外度過,像正常的初中生一樣,和同學一起看電影K歌玩電玩看漫展,獨處時就自己坐在圖書館咖啡館讀書寫作業到快要打烊,隻是這表麵看似正常的生活,快不快樂也就隻有吉予自己知道。
每個周末晚上回到家後她都是快速地徑直走進自己房間,關門學習學到困乏無比倒頭就睡,試圖麻痹自己什麼都不去想,她害怕看到房間的一角一隅,家裏的一個微小擺件都能勾起自己對母親源源不斷卻刻意回避的想念。
兩天前,吉成東照例打電話給女兒關心近況,電話中說到他收到單位的人事調動,一個月之後就要被調派去W市工作,吉成東的意思是,吉予才16歲,沒有成長到能自己照顧自己的年齡,於是和她商量能不能跟隨他一起去W市讀書,並且承諾他會為自己安排最好的高中,還知道女兒對於Y市老房子的感情,補充道:“予兒,爸爸知道,雖然你不常回家,但其實對這個家感情很深,這裏也有爸爸和媽媽的很多回憶,你放心,爸爸會給你留著這套房子,你如果想它了,隨時回來看,好嗎?”當時吉予聽到了“媽媽”這個詞,條件反射似的再一次紅了眼眶,隻吸著鼻子小聲回應“讓我考慮一下。”
思及此,吉予回神,窗外天色已是淡墨浸染,夕陽已不見蹤影。今天是周日,照例在咖啡館學習了一天,吉予起身將桌上的習題冊放入背包。
在霓虹的忽明忽暗下,一個若有所思的小姑娘,踩著滿地的落葉,一步步走回家。
輸入密碼鎖,進門,客廳裏久違的燈光讓吉予有一秒鍾的怔愣,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吉成東,父女倆應該有兩個月沒打照麵了吧,大概是專門等她回來的。
吉成東一臉慈祥笑意:“予兒,回來了啊?爸爸最近也比較忙,都沒怎麼見到你。”
“嗯……”
“前兩天爸爸問你的事,考慮的怎麼樣?”
還沒等吉予說話,他又補充:“沒事兒,不著急,沒考慮好就再考慮幾天,爸爸主要想的是盡早給你在那邊安排好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