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小豐為首的新學派,就是那些被文小豐花重金從廣州金陵請過來的西方新學人馬,堅持自己的經世致用學說。蘇斌本來是到唐公鄉走個過場,畢竟新建一所這麼大的書院,作為一縣縣學訓導,不來捧個場訓個話,說不過去。哪裏想到一下轎子,就遇到雙方人馬爭吵不休,紛紛將求助的眼光看向自己。
“孔孟先賢的學說,四書五經,七經八股,那是朝廷選拔人才之用,自然不能荒廢。但是算術、幾何、格物學、史地,確實實用,這些年在廣州以及江浙沿海一帶,已經體現出來。這個新學堂,沒有花朝廷一兩銀子,我看文小豐也是想著培養新學人才。因此,本訓導覺得,不如把選擇權利交給學生,讓他們自己來選擇學什麼,再編成各自的班,分開上課如何?”蘇斌不緊不慢的一席話,讓雙方頻頻點頭。
文小豐心底暗暗稱讚,要知道在這個年代裏,有蘇斌這樣開明見識的文人可不多。若是遇到一個像梅巨木那樣的老頑固,文小豐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什麼事情,沒有官方的支持,都很難長久做大來。
正在雙方人馬偃旗息鼓,準備各自打道回府時,蘇斌輕咳一聲:“各位如果有興趣,不妨拿出一個實例來,來證明你們自己的觀點正確,更有實際價值。”
本來已經平靜的場麵,被蘇斌這一挑撥,立馬炸窩,議論紛紛。幾個外地老師將目光投向文小豐,文小豐也沒有想到蘇斌還留著這一手,一下子抓瞎。“辛衛求見。
”正在文小豐不知所措時,女奴來報。
文小豐來到學堂外麵,見辛衛領著幾個男倭奴,推著一輛手推車。“怎麼回事?”文小豐見那手推車上是一個黑疙瘩鑄鐵滾芯,約摸有兩三百斤的樣子,四個倭奴推著車很吃力。
“姬怒帶人在調試神灰的球磨機,這個滾芯一直難以平順滾動,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怕您沒空,隻好推著這個鐵疙瘩來找您,看問題出在哪裏。”辛衛解釋道。
文小豐眼前一亮,這不就是最好的實例嗎?要證明新學的價值,這個鐵疙瘩正好!於是,這塊沉重的鑄鐵被推到了新學堂的大操場上。大家不明白文小豐在玩什麼花樣,都靜靜的看著不說話。
蘇斌清了清嗓子:“有何說法?”
“訓導大人請看,各位請看,我用尺子量一下這個鐵疙瘩,就能算出它的分量來。”文小豐指著鑄鐵滾芯說道。“恐怕是你早已經稱好了分量,跑到這裏來蒙大夥吧?”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文小豐抬頭一看,正是梅巨木的得意門生秋林,這家夥一直對梅語暗生情愫,沒有想到被文小豐捷足先登,因此心裏窩著氣。
文小豐並不知道秋林心裏的小九九,這次新學堂招教師,還把他招進來了。“嘿嘿,你說我事先稱量好了分量,但是我可以一筆一劃的將整個計算過程寫出來,經得起推敲。”文小豐對著秋林大聲說道。
“還呀嗨呀,吾係小一西。”廣州籍教師潘南山用白話幫腔。“南蠻子!說什麼鳥話!”秋林很光火。潘南山一聽秋林罵他南蠻子,便用蹩腳的官話回敬道:“我們可以詳細的寫出經過來,隻可惜你可能看不懂,隻能在旁邊之乎者也的幹著急!”
梅巨木正要發作,文小豐擺擺手:“南山,你來寫!”又吩咐女奴筆墨伺候。“米老爹,你可以去仔細看看,這裏麵也涉及到幾何原理。”文小豐對米老爹小聲說道。“哎,哎哎,你想背叛老夫嗎……”梅巨木見米老爹貓著腰湊到潘南山那裏去了,急得吹胡子瞪眼語無倫次。嘿嘿,聽到幾何兩個字,米老爹半夜都會爬起來的。
“球體的體積,中間圓柱形穿孔的體積,這兩者相減,得到實際體積,再乘以鑄鐵密度,就是我要的這塊鑄鐵的重量。”潘南山很珍惜文小豐給他的這個露臉機會,一邊寫著計算著,一邊用帶著濃重白話口音的官話念著。
這是一個後世初中生都會的簡單實例,可是在這些天天抱著四書五經念著聖賢文章的酸儒們眼裏,不啻於天方夜譚,何曾聽過?這不過是一些奇技淫巧,於治國安邦有何益處?
文小豐心生感歎,幾百年後,正是這些被華夏正統鄙視的奇技淫巧,造出來堅船利炮,將這個古老東方帝國打得滿地找牙!
鑄鐵的例子,在潘南山的演算中,讓在場之人上了一課。因為後來的稱重表明,與預先的演算一點不差。新學,取得了初步的勝利。